天白日,这岂不是显得蓟州府不太平?”
有个通晓地头的伴当探头往下面一看,看清楚了,报道:“衙内,底下和杨节级厮打的乃是个守御池的军汉,叫做踢杀羊张保,小人却听说这张保乃是个坐地户,看那杨节级是外乡之人,却有本地人惧怕他,因此不怯气,又妒又恨,今日想来便在此寻事。”
那衙内一听,便道:“这还了得!我们也是外乡之人,难道这里人也是瞧不起俺们的么?马融,你却快去衙门叫人来,将这一干人都带到公厅上去!”
都管马融听了正要下去,忽然见街上一条大汉挑着一担柴来,那大汉看见众人逼住杨雄动挥不得,路见不平,便放下了担,分开众人,进来先是劝解,被那张保出言不逊,骂他是个打脊饿不死冻不杀的乞丐,这句话正戳到那汉心口上,登时大怒,性发起来,便也动了手,将杨雄抢了出来。
杨雄一脱身便得施展,一对拳头撺梭相似,那几个破落户都打翻在地,张保见不是头,爬将起来,跟着抢包袱的一直走了,杨雄忿怒,大踏步赶将去,赶转一条巷内去了。
那大汉兀自不歇手,在路口寻人厮打。
小衙内在楼上叫好道:“好个汉子,当真勇猛,就如同猛张飞一般,却又不是锅底脸,好个威武的人!马融,你快去将那人唤来,衙内我要结识他一番!”
马融是个稳重的,见此时大概无事了,这才不像方才磨蹭,带了个伴当放心地下去邀住那汉,劝道:“好汉,看我薄面,且罢休了。我家小衙内佩服壮士义气本领,想要认识壮士,现在楼上专等,好汉若是不忙,且随我到酒楼上说话!”
那大汉见了这都管一身绸子衣服,一脸气派,又见身后跟着的伴当,便知道他家主人定是个有钱的,有心不去,推脱道:“多承衙内厚爱,只是俺这柴还未卖,等我今日卖了柴,改日专门拜望小衙内。”
马融笑着拉住那汉子的手,道:“择日不如撞日,只今日便是吉日,又不是要成亲,还要看什么黄历么?壮士快随我去!”
于是伴当抢过柴担来挑着,马融拽着那大汉,将他拉到酒楼上。
那汉子一身破旧布衣,穿过大堂走在酒楼的楼梯上,眼睛左右一溜,只见周围都是穿绸裹缎的,再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可不是如同个花子一般?方才那人却没有骂错。一时间他真有心甩手就走,但自己虽然穷,却不能让人看做无礼之人,让人家说穷人家没半点礼体,愈发看不起,因此只得硬着头皮跟着马融上楼。
到了二楼,只见座位上一个穿着白底团花锦袍、十四五岁的少年公子正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见自己来了,那衙内一下子便跳了起来,上前拉住自己的手,欢喜地说:“好汉子,你好厉害,那么多人,你都敢上去,身子又壮,好大力气,那伙人都被你一拨拉就倒了,你敢是平日吃的都是老虎肉,恁地勇猛?你却叫做什么?”
汉子被他一双软腻柔滑的手握在自己粗糙的大手上,脸上不由得一红,却仍是清清楚楚地说:“回衙内,小人姓石,名秀,祖贯是金陵建康府人氏,自小学得些枪棒在身,一生执意,路见不平,便要去舍命相护,人都呼小人作拚命三郎。因随叔父来外乡贩卖羊马,不想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还乡不得,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既蒙拜识,当以实告。”
那小衙内拍手笑道:“原来你叫石秀,好个文秀的名字!我叫马嫣,爹爹在这里做事,把我带来蓟州,没想到竟能遇到你这样的人,却是好个义气游侠,仿佛太史公写的朱家郭解一般,让人看了你,便心里开朗。你且坐下,我们吃杯酒!”
石秀还要谦让,躬身道:“多得衙内遣人解拆小人这场;又蒙赐酒相待,实是不当。”
那马嫣却已不听他这个,径自拉着他的手坐到席上,又唤酒保过卖将前面酒席撤了,另换过新的,将好菜只管上来,那过卖听了,自下去传送时鲜果品海鲜按酒,不多时便摆了满满一桌。
石秀见了,心中有些不安,自己又未曾与人家出力,何故如此殷勤相待?古语云“无功不受禄”,难道白吃他的?
这时小衙内已经一个劲儿在给石秀夹菜,口中道:“石秀,你吃这个,这酒醋白腰子当真不错,还有这燕鱼也好!你先吃些菜,我们好喝酒,爹爹常说若是胃里无食,一喝便倒,宴会中都是这样!”
石秀一直贫寒,哪见过这样精致菜肴,只觉得样样好看,只是却有些华而不实,吃到嘴里总是觉得不够痛快,又不敢狼餐虎食,像在家里大碗扒汤饭一样,只能拿捏着姿势尽量斯文地慢慢吃,因此一盘盘味道虽美,他却吃得不爽快。
见他吃了几口菜,马嫣又和他喝酒,石秀端起杯子喝了,马嫣又让他喝,一连喝了三杯,旁边马融便劝道:“衙内,莫要再喝了,多饮伤身,在家里时相公一向不许衙内多饮酒,若是今日喝醉了回去,被相公看见,俺又要挨骂了。”
马嫣扁了扁嘴,道:“我今日看到石秀,心里高兴,便多喝几杯也不值什么,这便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回头爹爹若怪,都有我呢!”
马融跌脚道:“衙内,你这话说过不止一遍了,哪一回见你扛事?都是怪罪俺们!”
石秀便道:“衙内,你青春年少,倒是该少喝酒,少年贪杯将来长不高。”
马嫣愣了一下,心虚地问:“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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