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住他衣衫一角。司徒靖明身形一僵,半晌,才道:“放开。”
赵判官适才朦朦胧胧地一望,只觉司徒将军生起气来,眉梢微扬,嘴角微勾,容貌比寻常时候还要好看三分,被他一训,情不自禁地便把曲起的那根手指伸直,老老实实地放司徒靖明离去。
待几位老大夫蒙上面帕进门,为他正骨敷药的时候,赵杀还念念不舍地强睁着眼睛,想着那人平日里不肯声张的温柔。
旁人但凡待他有一分好,赵杀总忍不住想还诸十分。
可从前身强力健,能当马前卒,能为刀下鬼,如今只剩百无一用的一介残躯,又该如何相偿呢?
第三十七章
他昏昏沉沉睡了许久,醒来后,这病又重了几分,人躺在病榻,有片刻工夫,还以为自己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了。
好在破晓之后,斗室大亮,院外嘈杂,赵判官总算能看清数尺方圆,听见一丝人声。
赵杀一个人喘了许久,想再一次画几道新符,善终善始,以免连累了他人。
但等他将手抬起些许,愕然发现手背上多了一枚白色桃花印。
赵判官以为是自己眼拙,竭力辨认了半天,那枚白色桃花印仍夭夭开着。
他一时惊惧难言,四下打量,除去床前有一重被金钩勾起的布帘,室中并无其他藏身之处。
眼看着屋外人影摇曳,脚步声越行越近,赵杀脸色煞白,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身形撑起数寸,拼命伸出手来,用枯瘦手指拽住了床前布帘。
等门口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有人推门而进,赵判官拼死一搏,总算把布帘拽了开来,一时间金钩乱晃,人朝天仰倒,瘫软在榻上。
那人脚下未停,从从容容地走到榻前,看着犹自晃动的锦绣垂帘,轻声笑了:“赵公子还在装病不成?”
赵判官力气用尽,耳边嗡嗡作响,胸口大起大伏,隔了半晌,才听出那是许青涵的声音。
许大夫并不急着拉开垂帘,抖抖衣上风尘,径自坐到床边一把交椅上,烫杯倒茶,凑到唇边一吹,浅抿了一口。
赵杀满头是汗,心中惧怕有增无减,手中死死拽紧布帘一角,生怕许青涵心血来潮,把这重帘子拉开。
许青涵听见他呼吸沉重,微微一愣,而后才定下神来,温文笑道:“许某近日忙得分身乏术,在穷乡僻壤之地奔走,只求略尽绵薄之力。因为赵公子一句妄语,便叫司徒将军亲自来函,硬是遣人把许某请到此处,平白延误了救人治病的良机,公子真是、真是好大的派头。”
许大夫说到此处,脸上虽然在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是看在这人安心听训、十分老实的份上,到底还是强忍怒火,把茶杯轻轻放到一旁,低声道:“怎么不说话了?”
赵判官如今听他说话,都颇有几分吃力,纵然极想开口,劝许大夫往后在行善之余,也要舒展眉头,常开笑口,万万不要郁结于心……可他早已病得说不出话了。
那许青涵见他依旧一言不发,不由得沉下脸来,眸光沉沉地在屋中张望了一圈,看见屋中药碗堆叠、气味未散,虽然用量多有错漏,但确实是医治瘟疫之药,就连先前收到的两封手信,也是运笔颤震,一封比一封颓弱无力。
可种种端倪越是天衣无缝,许青涵心中越气,当即微微冷笑道:“赵公子是否有些奇怪,你装得这般周全,许某是如何猜出来的?”
他等了一等,看赵杀仍是未出一言,这才续道:“赵公子若是装其他的病症,也就罢了,可在你进将军府之前,许某在骡车上,不是已经拿出仅有的一颗良药,叫你服过了?”
许青涵说到此处,那丝怒意又涌上心头,低低冷笑道:“我手上虽然有祛避瘟疫的方子,可那药材极其难寻,千辛万苦才配成一副,炼出一颗药丸,因为遇到了你……遇到了你,一时昏了头,就给你吃了。可赵公子居然说,你染了瘟疫?”
赵杀听到这个缘由,眼眶通红,把布帘又拢紧了一些。
若是许大夫当真无情无义,见他信中落魄便抚掌而笑,赵判官反倒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伤心难过。
那一回虽然服了药,但没过多久,人就一命呜呼,不得已重新换了一具皮囊,白白荒废了青涵这一番心血。
可青涵并不知道,自己并非世间之人,在他回护不及的时候,已经死过许多回。
青涵并不知道,所以每一回都担惊受怕,伤心流泪,竭尽全力、竭尽全力地救他。
许青涵见那重锦布被拽出许多皱褶,榻上人呼吸渐沉,以为自己说得重了,虽然仍冷着一张脸,心中却无来由地有些不安,怫然催道:“怎么还不说话?”
赵判官隔着一道布帘,听着许青涵句句诛心,字字如刀,一颗心却软如春水,荡起阵阵涟漪,仿佛又认清了那人几分,看穿了他一番情意。
这人生得清雅秀美,禀性也是一般高洁,当街施药义诊,身负功德。
唯一的不足,却是时常说谎。
说了要同他两不相干,但狭路相逢,仍是把他救了回来。
说了要一别两宽,海阔天空,但临别在即,念着满城瘟疫,又喂给他仅有的一颗良药。
说了不信他患病,却还是来了,站到此处,怪旁人登门相逼。
可青涵身手这般了得,纵然有人相逼,他心中不愿,又怎会站在此处?
到了这个地步,许大夫难道还要骗自己,说他已经看得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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