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手已经按在刀柄上。
大嗓门的武人站在最前方,冷笑道:“皇子御令在前,你敢动一动我们的人试试?”
百户的眉头拧成一团,脸上怒意更甚:“御令算个狗屁,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大嗓门将突然抬脚,将挡在面前的板凳踢翻:“呸,老子的仇还没报呢,干脆先宰了你祭刀!”
拔刀声铮铮响起。
双方之间仅隔了一条桌子的距离,眼看就要一哄而上,杀作一团。狄冬青也捏了把汗,如此狭小的室内,若是双方刀剑相向,难保不会有人送命。
他已攥起拳头,打算出手。
一阵风先于他而动。
风当然不会自己动,它是从二楼的栏杆旁驰来的。
策动风的不是刀也不是剑,甚至不是尖针或暗器,而是一根筷子。
筷子只是寻常的筷子,没有尖锐的筷头,也没有坚硬的筷身。然而,它竟然稳稳地c-h-a进桌面,在紧实的木头表面凭空凿出一个洞来,比凿进豆腐还轻松。
被筷子凿穿的桌子,刚好是拦在双方之间的那一张。
筷杆突兀立在桌面正中央,微微晃动,发出嗡嗡的细响,不比一只蚊子的叫声更洪亮。
但狄冬青却远远地听到了震动声,因为剑拔弩张的双方已不约而同地停下手,噤住口,变得比蚊子还要安静。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他们都明白要将筷子凿进桌面,而且不偏不倚地凿在中间,需要多么j-i,ng巧的劲力,多么稳健的功夫。
他们都想看看,投掷筷子的究竟是什么人。
狄冬青也想看,他抬起头,顺着风的来处望去,看到二楼的栏杆旁露出一个脑袋,头发蓬乱得好似鸟窝。
是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灰褐色的粗布衫,腰间随便系了一条软带,一侧的衣领没有压平,突兀地立在颈侧。
他的神色和他的衣装一样随意,挠着头问道:“没打扰到各位的雅兴吧?”
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这样一个散漫的人,竟能够使出那般j-i,ng湛的武功。
楼下的一干酒客都牢牢盯着他。
大嗓门高喝道:“你是什么人?”
百户沉声道:“怎么是你?”
他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游走了一圈,又扯起嘴角,笑嘻嘻道:“各位老哥,性子别这么急嘛,今儿的酒钱我请了,咱们别在这里打架,打架不如喝酒。”
大嗓门啐了响亮的一声:“呸,我的仇还没报,谁要跟仇人喝酒。”
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道:“诸位都是军中的兵卒,军令如山的道理,各位都明白,就算寻仇,也不能寻错了人啊。”已来到中间,两手搭在两人的刀柄上,“来来来,收刀吧,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语气虽轻,手劲儿却丝毫不含糊,竟将两人的刀双双推入鞘中。
大嗓门变了脸,眼中的神色倨傲改为警惕,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坐下来。
百户见对方收了势,便也摆摆手,示意属下撤刀。
店里紧绷的空气总算舒缓下来,百户没有马上落座,而是望着那人的脸,问道:“沈大人,你横竖也是个千户,如此自取其辱,颜面何存?”
被称作沈大人的男子耸耸肩膀:“这话说的,请人喝酒怎么就自取其辱了,莫非张大人不肯赏我一个面子?”
百户意识到失言,低头拱手道:“不敢。”
“那就好,”沈大人在他肩上拍了拍,“这店掌柜本是我的朋友,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店被你们砸了去。”
百户沉默了片刻,道:“你还可以请我们出去打。”
沈大人先是一怔,随后大笑道:“这么好的夜色,用来打架未免太浪费了,你看,外面的桃花树下还有一双佳人在缠绵,我们总不能够惊扰风月吧。横算竖算,还是喝酒比打架好。”说到此处,他冲角落里的店小二招手,“小兄弟,再拿十坛好酒来,都算在我账上。”
那店小二一惊:“酒已经没有了……”
“可以去旁边买啊,来,银子拿去。”
店小二诚惶诚恐,捧着银子快步出了门,狄冬青也跟在店小二身后闪进夜色中,从背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小兄弟,敢问那位沈大人什么来头。”
店小二回过头,狐疑道:“客官您是……?”
“哦,我是运粮草的,今个头一回进城,人生地不熟,所以跟你打听打听……”
“原来如此,”店小二长舒了一口气,“那位沈昭云大人也是个军爷,平日不显山露水,武功了得,人却是个怂包,遇事就陪笑,还经常把酒钱搭进去,因为出手阔绰,远近人缘倒还不错……对了,待会儿你帮我扛几坛酒行不行,我免你的酒钱。”
“没问题。”狄冬青立刻应过,赶了两步与店小二并肩而行,接着问道,“听口音他不像是安邑人啊。”
“不是不是,”店小二摆手道,“是从巴陵一带来的,平时吃水煮毛豆都要蘸红酱,可了不得。”
狄冬青轻笑出声,又问:“他大约是什么时候来安邑的?”
“这个……我想想,没有多久,不到一年吧,便已升迁至千户长了,据说是因为他为人机灵,武功又好,不像我那死心眼的堂哥,在王爷府干了十年,还是个跑堂的……哎,我家掌柜说他本来还能高升,可他似乎满足于现状,不想当大官,谁知道呢……”
店小二越说话越多,似乎全然放松了警惕,狄冬青趁势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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