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玉桐沉默良久,摇头道:“不必了,我已明白叔父的意思。”
昌王轻轻舒了一口气,从深躬中起身,却仍旧低着头,
柏云峰上前一步,捧起她的手,迫切道:“阿桐,是我太过愚钝,竟没能认出你,才让你平白受了那么多的苦,往后由我保护你,你便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往后……
姒玉桐望着柏云峰热泪盈眶的脸,心下感到几分茫然。
她所为之奋进,落得伤痕累累的苦旅,当真已到了终点吗?
她所泼洒的鲜血,割舍的骨r_ou_,咽下的热泪,当真已尽其所用了吗?
像是千钧的重担突然变成一张轻飘飘的纸,使她无所适从。她望着身边熟悉的一切,竟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她听见昌王关切的声音:“你若是累了便早点歇息吧,这里是你的住处,我们先回避。”
“等一下,”她心里最后一根弦仍旧紧紧地绷着,敦促她挺直肩背,道,“叔父,我想要去看一看夏启渊的尸身。”
昌王微微一怔,很快点头道:“没问题,随我来吧。”
柏云峰立刻道:“我也与你一同去吧。”
三人离开东宫,往昌王府的方向去。
昌王府居于正殿西南方,比东宫小了不少,但喧嚣却多出许多。堂前人来人往,礼部刚刚将递交大祭用到的礼器收支,兵部又来索要新晋提拔的军将名册。这些年,建帝身体欠佳,久病在床,不理朝政,大小政事都由昌王一手打理,这里也成了朝中百官最常出入的地方。
昌王唤来一名文书官,将紧要的事由简短交代,便回到两位客人面前,欠身一指,道:“太师的住处在偏院,二位随我来吧。”
翠竹深幽,早春时节,青黄不接,有些衰颓。尽管如此,喧嚷声还是被这片竹林隔开了,沿着小径往深处走,耳畔渐渐清净下来。待到房门前,只能听见自己的足音了。
昌王率先停下脚步,道:“尸身就停在这个房间里,由姓于的太医照看,郡主若有疑问,尽管问他便好。”
姒玉桐并不清楚为何尸身需要照看,只能跨进门去。
刚刚步入屋内,她便明白了缘由。
死去的夏启渊就躺在正对面的床榻上,床榻四周的帷帐已全部扯下,只留下光秃秃的床板。而躺在上面的身体犹如石像一般僵硬,头发苍白稀疏,肤色发青,嘴唇发紫,一双眼睛像金鱼似的凸起,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这人不像是病死,倒像是中了乖戾的毒,最为蹊跷的是,室内温度颇高,尸身竟没有半点腐朽的迹象。
坐在床边的便是于太医了,他的年纪不小,后背有些佝偻,头埋进书卷里,连连叹气,觉察到身后的来客,先是打了个激灵,而后忙不迭地跪下来:“恭迎郡主大驾光临,您实在不必亲自来这种地方……”
“太医不必多礼,”姒玉桐冲他摆手,转眼已踱到床边,仔细打量夏启渊的尸身,“敢问这是怎么回事?若是病亡,为何会呈现如此死状?”
于太医一边摇头一边道:“这恐怕是他生前服用丹药的结果。”
“服用丹药?”
“郡主有所不知,这位夏启渊虽是太师,却是做大夫出身,不过他和我们这些师出神农的大夫不同,他从北疆来,尊奉北疆的巫蛊邪术,常常炼制奇异的丹药,他炼丹的房间就在后面,郡主若是不介意……”
话音未落,姒玉桐已经走过去。
屏风背后的小门通往另一间内室,比外屋狭窄许多,天窗很高,房间里的陈设散乱,墙边的柜橱上堆满了医书。中央摆着一只药炉,炉底积了厚厚的烟灰,泛着呛鼻的焦味。
姒玉桐重新回到外屋,听到于太医接着说:“他炼的丹药成分不明,本不能够随便吞服。现在突生怪病,身死却不腐,我们也实在没有办法……”
“为何不掩埋?”
“都城重地,万一埋起来有异毒扩散,污染了地渠里的水源,连累城中的百姓,可就糟了。”
姒玉桐一怔,又问:“那么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
于太医满面愁容,不住叹气:“唉,只能暂时放置,待祭典之后,押送到远郊去,找一处深山,先焚烧,再掩埋。我们已进谏圣上,希望能将祭典提前几日,尽快举办,最好明日就办……以免夜长梦多啊。”
姒玉桐暗暗思量,于太医提出的办法,的确是最稳妥的。
她又向那床中的尸身暼了一眼,不禁皱起眉头,它的模样实在太过吊诡,不堪入目。
于太医又跪了下来:“是我们无能,让郡主受惊了。您……您还是别看了,别脏了您的眼睛……”
姒玉桐叹了口气,她并不愿被视作软弱无能之辈,但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在这座皇宫中,女流天生便要逊色三分,她又怎能苛责一个好心的太医呢。
头晕目眩的感觉似乎愈发加重了,房间里憋闷的空气堵在胸口,使她的喉咙像着火似的难受。她尽可能保持镇定的神色,向太医颔首致意,简短道别,便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第186章 梧桐栖凤(七)
姒玉桐出门的时候,昌王已离开偏院,留下柏云峰等在门外,视线不住地往房间里飘。
他的头上挂着一层细汗,柱在木杖上的手在微微颤抖,姒玉桐瞧见他的样子,不禁心软下来,轻声唤道:“云峰。”
被叫到名字的人眼前一亮,神色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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