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他背后拖出一条长而清晰的影子,把他的足印悉数笼罩进y-in翕中。
阿瑾的视线追着他,直到他停在卢正秋的面前,微微仰起头,像是在与对方交谈。
距离太远,阿瑾听不清他们之间的谈话,只能瞧见青年的束发带随着风轻轻飘起,嘴角也轻轻地扬起。
他竟然在笑。
阿瑾怔怔地望着他,脑海中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莫非他面前那个人,便是属于他的希望吗?
将方世平下葬后,一行人便动身离开孤岛,往云梦泽的边缘驶去。
接下来的水路上,没有人再谈多余的闲话,他们都知道接下来还有艰难的路要走,所以宁可把力气保存下来,留到后面再消耗。
正月隆冬时节,北风凛冽,云梦泽常年有地气蒸腾,尚且不觉寒冷,一旦远离泽水,便全然是另一番光景了。随着地势上扬,天地像是封进了冰窟,就连吸入鼻孔的空气之中,都含着刺骨的冰碴。
不过他们所受的苦并非全无回报,随着一路西行,西岭雪山的群峰慢慢展露在眼底。这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山界,只要翻越过去,便离目的地江渝城不远了。
天水帮众不再深入雪山,调转方向去寻杜家武馆绿竹院。离开队伍的只有四匹马,狄冬青、卢正秋和姒玉桐各骑一匹,南晏七则被捆缚在最后一匹马背上,像是早就习惯了俘虏的身份,干脆地睡死过去,任由别人替他牵着缰绳。
牵缰绳的人是卢正秋。
他的坐骑是一匹棕毛骏马,身形壮实,即便涉足凹凸不平的小径,也跑得平稳踏实。
可棕马前行的步速却越发缓慢。
第105章 并蒂莲生(九)
马儿放缓步速,是因为顾忌背上的人。
好马通人性,它感到背上的乘客气息愈发虚弱,缰绳也愈发松弛,踩在马镫上的双脚僵硬迟钝,像两块硬木头微微晃动,它担心自己若是走得太疾,背上的人便会被它甩下马鞍,所以才不敢快行。
四匹马走在一条半山腰的盘路上,马蹄踏过雪,沾上一层白霜。
冷冰冰的雪取代云梦泽的蒸汽,成为隆冬的主宰,起先,天际的飘雪只有丝丝缕缕,随着黄昏邻近,阳光渐弱,雪势也越来越大,很快连作一片,将沟壑填平,将树梢压弯,将大地染得一片白茫茫。
狄冬青很快注意到身边人的异样,勒住缰绳,回身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姒玉桐闻言,也转回头道:“正秋师父,你是不是累了,咱们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吧。”
卢正秋张望了一圈,只见山脊狭窄,两侧的坡道都被积雪盖住,枯木的枝桠交缠如网,全然瞧不出深浅高低。他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疲惫罢了。四下也无处可歇,还是翻过这段路再说吧。”
姒玉桐皱起眉头,向远处眺了一眼,又回身道:“那我先去前方探路,找一处能歇脚的地方,冬青,你跟着师父慢慢走,等我折返。”
“好。”狄冬青点头应下。
姒玉桐驱起缰绳,喝了几声,马儿纵蹄奔驰,一人一马往雪幕中去,背影很快被飞絮吞没了。
狄冬青则勒马后退,一直退到卢正秋身边,细细瞧对方的情形。
这一瞧可吓坏了他,只见卢正秋眼圈发青,面色也如死灰一般,握着缰绳的手指紧紧地扣着,关节泛白,几乎连马都牵不住。座下的棕马也跟着茫然失措,脚步踉跄,不住地晃着脑袋。
狄冬青咬咬牙,低声道:“师父,失礼了。”
下一刻他便将缰绳在腕上紧绕几圈,脚底发力,踏着自己的马镫站起身,随后轻盈一跃,纵身跨上师父的马。
卢正秋露出惊讶的神色,嘴唇张开,然而冬青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在他出声之前便已稳稳地坐在棕马背上,胸口贴着他的肩背,双手绕过他的腰,接过他手中的缰绳。
“我来驭马,你卸下力吧。”
话音刚落,他便不由分说地张开五指,将卢正秋手中的两条缰绳顺势抢了去。
同时驾驭三匹骏马并不是易事,马儿们觉察到突如其来的变故,各自嘶鸣扬蹄,往不同的方向惊散,狭窄的山路全然不够他们施展,稍不留神便有滑下山坡的危险。还好冬青用娴熟的手法扯动缰绳,令三匹马同时稳住脚步。马儿们摇晃着脑袋,从鼻子里呼出一团团的白气,挣动了好一会儿,终于恢复均整的步伐。
他松了口气,将一只手从缰绳上松开,摸索着捏住卢正秋的手腕,食指搭在拇指下方,一面深呼吸,一面感受对方的脉搏鼓动。
“你的脉象好乱,哪里是疲惫,分明是受了内伤,寒毒发作。”
卢正秋没有反驳,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苍白的喉结在风中翻动,似乎想要说话,可话语却闷在颤动的喉咙之中,迟迟不肯露面。
狄冬青并不打算放过他,接着问道:“你这次的伤,是因为替木筏上的人挡了暗器吧。”
卢正秋微微一惊:“你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狄冬青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怒气与躁意,“知道你为了救人,又勉强自己,还试图瞒住我,不叫我发觉。”
卢正秋再次无言以对,隔了片刻,才轻笑出声,道:“这下可好,当徒弟的倒教训起师父来了。”
冬青先是一怔,很快便提声反驳道:“谁让这次是师父做错了,不管是谁,做错就该受教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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