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游听得很受用,慕北驰温和的望着他,示意他继续。“小时候跟在老夫人……祖母身边。她每日吃斋念佛,也不拘我。四岁学文习武,十五岁大烨和熙陆国战,参了军。十七岁大烨战败,侥幸生还。之后……”洛云息阖眼片刻,“十七岁之后,成了洛云息。”
二十七年漫漫光阴,几句话收了尾,平淡无奇。
“六叔,你不和爹爹住块?”
“你爹爹在京都。我四岁前多亏他照拂,此后只有年关的时候才能见着个把月。书信倒是没断过。”
“你为什么不和爹爹在一起呢,不想他吗?”
“当然想。六叔是庶出,当年被赶出了家,多亏老夫人宽仁,才有了安身之所。本想挣了军功,堂堂正正的回来,”他自嘲的笑笑,“却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啊。”
“六叔,”李幸认真道:“以后这也是你家,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留到什么时候都行,我和爹爹永远都不赶你。”
“哎云息,你不用自轻。英雄不论出处,你御过敌立过功,是我和北驰的朋友,没什么可丢脸的。”
“是啊,能和季公子论友,的确值得骄傲。”慕北驰调侃。
“六叔真厉害,还上过战场。那是什么样子的,给幸儿讲讲吧。”
哎呦,小祖宗,你是专来搅场子的吗!季南游胃都抽了,他们竭力避免让洛云息想起战事,万一把北驰认出来可玩大条了。这可是国仇家恨,不得分外眼红啊。慕北驰也有点不自然,虽说各为其主,保家卫国是他的责任,可想到给眼前的青年带来的磨难,遗憾、疼惜、愧疚,齐涌心头。
“吉祥日子咱们不说血腥事哈。”季南游急忙阻止。
“嗯,等偷空六叔私下讲给幸儿。”
……私下还不知道你撬出什么来呢!孩子的好奇心太强是多么苦恼的事,季南游总算明白了。
“别别,我也想听。就当消消食儿。云息说说呗。”
“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流血流汗、你死我活。熙陆的兵力不及大烨,又有北方蛮族趁火打劫,国内新皇初登大宝,天灾频发,很不稳定。可他们偏偏赢了。”
“定是神灵相助。”李幸天真道。
“求神不如求己。”洛云息神色端重,“幸儿,不要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鬼上。生死存亡之刻,神灵有可能会抛弃你。你只能依靠自己所持有的东西。”
“我明白了,六叔。你接着说,他们是怎么赢得?”
“熙陆尚武,又占据了大义,全民皆兵,连皇子都派上了战场。虽一直示弱却久攻不下。大烨主帅……冒进,中了埋伏,又被敌方绕道界城山,烧了粮草,后方大乱。几路夹击,再无反手之力。”洛云息忽想起个人,“他们有位神秘的将领,出战时都带着青铜面具遮住半脸。”
“六叔,那是什么人?”除了李忘,三人都开始紧张。
“是个……很复杂的人。他很有耐心和胆识,心也足够狠,六万人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犹如屠杀。但是他又放了我,为什么会心软,我到现在也不明白。”
“憎恨他吗?”慕北驰问道。
洛云息茫然的想了会,点头又摇头,“不知道。”他转头看向李忘,“士哥,对不起。”几人均疑惑,闹不清歉意缘何而来。李忘心下了然,轻叹道:“不是你的错。你毋须向任何人抱歉。”
出了力吃了饭听了故事,慕北驰两人告辞。约好上元节去看灯。洛云息本不欲凑热闹,耐不住李幸抱着大腿撒娇,答应下来。惯坏了孩子熬苦了爹娘,就是这么个理儿。
☆、薄暮,围炉促膝,煨芋魁
初九。降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推开门,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洛璟言近酉时风风火火的回来了。“四叔!太好了,你在家。我还怕你又出门了呢。冷死了,耳朵要掉了。”洛云息吩咐人熬了姜汤给他驱寒,备了热水给他擦手,责怪道:“没个分寸,路滑你就不知道多等天。”“等不及。二叔过几天也来,我走在前面。”洛璟言把头拱到洛云息肩上蹭,
“在家里快闷死了,拜完年祭完祖就没事了,整天看父亲的石板脸,太没劲了。”“你父亲还好吗?”“好的很,中气十足的例行训了我一通。二叔在边上偷着乐,也不帮个腔。三叔狡猾,还没开始就找借口溜了。大哥负责点头,吭都不吭声。主母又捧给我堆姑娘画像……”倒豆子般稀里哗啦发泄着不满。眼睛又弯又亮,喜气洋洋的看着人。
“好了好了,你父亲也是疼爱你才如此。想吃什么?”洛云息拍拍他的后背问道。“我想吃芋头,热热软软的。啊,糟了,李妈还没到,他们马车要慢一天。”“咱们自己弄。这两天总吃外面的饭菜,厌了。”洛云息让人在院中扫出块空地,支了个红泥小火炉,叔侄俩闻着芋香烤火,听洛璟言聊起洛云啓新认祖的儿子,“比我长半年,精明的不得了,说话绕着弯,和二叔不像……”“二哥高兴吗?”“嗯,看着挺高兴的。四叔你不知道……”
此刻,江湖和庙堂都是遥远虚幻的存在。只有眼前侃侃而谈的少年和炭火里飘香的食物是真实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洛云息沉静地笑了笑,手往火边拢了拢。
“四叔,咱们这就是‘薄暮,围炉促膝,煨芋魁’。”
“好兴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门外漾着笑意的声音接到。
“慕大哥!季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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