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个小孩跑过来撞到他身上,是他七岁的侄子,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这个独自伫立在黑暗里的古怪堂叔。严楷往后退了一步。
那一整串鞭炮都放完了他也没听见沈言殊的回答,电话里只有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非常喜庆。严楷站在原地无奈地笑,鞭炮放完了,脚边一地花花绿绿的碎纸屑,他的心情也跟它们差不了多少。
“我知道了。”他说。
沈言殊说对不起。
严楷像是安慰他,更像是安慰自己:“没关系,明年我会有许多出差回来的机会。”
说完,连自己也觉得这话苍白得可笑,又是好一阵子沉默,严楷说:“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我在机场等你。”
沈言殊说好,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严楷在机场等了一天一夜,误了飞机。
他美国总公司的秘书打电话过来询问。也是个华裔的小姑娘,会说一口流利中文,工作时间跟他交流却总用英语。她问boss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明天还有董事会议,要取消吗?
严楷回话时有些迟钝,他说不用了,我会赶回去的。
挂了电话,他去重新买了一张机票。
10-
登机时严楷心中五味杂陈,然而只过了十几个小时,便不得不强迫自己迅速调整状态,重新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之中,似乎已经浑然忘却这段露水情缘,没有对任何朋友提及一个字。
他没法描述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已经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一切,如果连这样都不可以,那大概也没有什么是可以的了。地球有七十亿人,相爱却因志趣不合而分手何止千万,他和沈言殊不是也不可能是其中唯一的一对。
话是这么说,然而只过了几天,他就开始在工作中时不时分心走神。
他想念沈言殊年轻诱人的身体,腼腆安静的笑容,柔软的嘴唇和总是毫无保留向他敞开的怀抱,想得恨不得下一刻就抛下手边一切横跨整个太平洋,回去见他。上午他坐在办公桌后支着头看电脑屏幕,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却总也提不起精神,秘书小姐进门时只见到老板对着桌面上一只戒指盒子发呆,脸上挂着神秘而伤感的微笑。
她移开视线只作不见,同他确认了一遍接下来几天的行程。
严楷说:“我要休假。”
秘书惊异地抬起头,最近这么忙,又是刚出差回来,她简直要以为他在开玩笑了:“您说年假?”
“不用那么久,只要能腾出来三四天……不,两天也可以。”
秘书拿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翻了两页,说:“下周末没有安排。”
严楷沉默了一下说:“帮我订回去的机票吧。”
他算好时差打电话给沈言殊,烂熟于心的号码中途按断了好几遍,犹豫再三才终于拨出去。当初一走了之的人是他,到头来夹缠不清的人还是他,他替自己觉得脸红。
但即使这件事违反所有的社交礼仪守则,严楷想,他也非这么做不可。
出乎他意料的是沈言殊手机关了机,隔了两天他再打,变成了欠费。严楷索性扔下电话,就着手边正开着的电脑写了封邮件给他,同样毫无回音。
他倒在转椅里苦笑:啊沈言殊,看着安安稳稳毫无攻击性的一个人,原来硬起心肠也能这么狠,这阵势赫然是要和他断绝一切联系,好大的气魄,他甘拜下风。
周末,严楷搭早班飞机回到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他没有太多时间,来不及缓解长途飞行带来的疲累,放下行李便风尘仆仆赶往沈言殊的小公寓。
他敲门敲了五分钟,没等到沈言殊来开,倒是邻居先一步探出了头,一脸不耐烦:
“别敲啦!对门那家年前就搬走了!没看见门上贴的条么?”
他说的是那张“吉房出租”,严楷一开始还真没看见。
他退后两步诧异地问:“……你是说,他过年以后就再没回来?”
“对,”那人不悦地瞟他一眼,“有事打电话找吧。”
他砰一声关上了门。
严楷站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对着那扇冰冷的防盗门,只觉得哭笑不得,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就没有了解过沈言殊——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房子是他买下来的,但现在看来,远非如此。
他抄下了那张出租告示上留的手机号,没有耽搁太久,很快离开了。
接下来严楷又去了沈言殊的公司。佳遇婚介在春节期间经历了装修,换了一块全新的亮闪闪招牌,天气晴好时隔着一整条街都能看到。前台空空荡荡,往日总站在这里向客人露出微笑的那个年轻姑娘不知所踪,好在严楷凭借记忆很快就找到了高级客户部。
新任部门经理是安妮,她彬彬有礼地接待了他。时值暮冬,街道上的风透着刺骨的寒意,安妮却只穿着单薄的套装短裙和丝袜,罩一件华贵精致的皮草披肩。她亲自动手沏一杯茶递到他面前,坐下问:“严先生有事?”
严楷方才已经不动声色地扫视过整间办公室,没有寻觅到他想见的人,这时候便开门见山:“我想见一见……沈言殊。”
“沈言殊早就辞职了,严先生不知道么?”
“什么?”
“这已经是春节之前的事了。辞职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事实上,是公司开除了他。”安妮脸上看不出表情波动,依然笑盈盈。
严楷不解,皱着眉头问:“为什么?”
安妮闻声看了他一眼,目光别有深意:“严先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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