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林懵了。
一股冷意从脚底迅速窜至全身。他鞋都顾不上换,猛地冲出了家门,疯狂地拍打走廊电梯的向下键。他住在十五楼,而此时不知楼下是有人搬家还是在干什么,电梯上到四楼就停住了,显示屏上的数字半天不动。
陶林气得踹了电梯门一脚,转身冲入楼梯间。
他一路飞奔下楼,楼梯一段接一段地回旋,似乎无止境地延伸。他好不容易下到一楼,踉踉跄跄地奔出楼门,见前面围了一群人,救护车的警灯在人群中一闪一闪。他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只见人群围起的一圈空地上呈现出大片暗红,暗红色的边缘呈现出液体四溅开来的形状。全身白衣的救护人员正在把一个担架往救护车里抬。
“哎,这样子是没法救了。”
“是啊,也不知道从几楼掉下来的,脑浆都摔出来了,太可怕了。”
“怎么偏偏在我们这栋楼发生这种事呢,真是很晦气啊。”
周围人的议论声如同苍蝇般嗡嗡个不停。陶林一眼见到了担架上的人遍是血污的衣服——那正是陶醉今天穿的连衣裙,这条裙子的裙摆设计很特殊,而且有一圈字母绣花,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他嚎叫着扑上去拦下担架,在看到那已经摔得爆裂的头部时,他眼前唰地一黑,随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夕阳已经完全沉下了地平线。西方天际只剩下大片昏红如血的晚霞。
☆、15
陶醉醒过来时闻到一股消毒水的气味,这种气味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医院,他才从这地方出去没多久,现在又进来了。睁开眼睛,看到母亲坐在他身边默默垂泪。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见她哭。第一次是在同父异母的大哥的葬礼上。
母亲的眼泪让他意识到,现在陶醉也永远地离开了他们。他猛地坐了起来,眼前一片血红,陶醉那染血的裙摆就如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一样,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陶母见他醒了,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终究说不出来,恸呼一声“我的儿啊——”就伏在小儿子身上痛哭不已。
两行泪水从陶林的眼角汹涌而下,又汇集成四五行,怎么也止不住。
法医验尸和警方调查现场后得出的结果一致,公安局给出的死亡证明上写着陶醉死于自杀,无疑点。陶父陶母一开始还难以相信这个儿子会选择自杀,只有陶林清楚他自杀的契机十有八九是因为和时毅的关系即将终结。现在人已离世,当前要务是为他操持后事,没人有心情去深究他自杀的原因。陶醉属于非正常死亡,又是英年早逝,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按当地习俗,他的葬礼须一切从速从简,不知会亲朋好友。消息传开了去,陶父的生意伙伴和与陶母相熟的大人物们纷纷派人送了高额的香礼钱和花圈。
警方结束调查后,陶醉的遗体被送至殡仪馆直接火化。考虑到陶林现在的精神状况,陶父陶母没敢让他去见遗体最后一眼。
翌日陶父要去殡仪馆取回陶醉的骨灰,陶林说什么也要跟着去。他当前的身体状况非常差,连下地走路都有困难,陶父知道他和陶醉向来感情深厚,不忍拂了他的意,只好问医院借了轮椅,派护工全程伺候着。
陶父给陶醉选了最高级的紫檀木骨灰盒,盒体本身很重,而陶醉坚持由自己来抱哥哥的骨灰。一路上,护工推着轮椅,陶林脸色惨白地坐在轮椅上,神情木然,死死地将红布包着的骨灰盒抱在怀里。陶父在他身后不停地擦着眼泪,对身边的妻子念叨:“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暂且抛开人品不提,陶父的确是个可怜的父亲,三个儿子有两个没活过三十岁,而且都是横死。他自问为人宽厚,从来没犯下什么阴毒的罪行,不知老天为何要惩罚他至此。
陶母此刻没有再失态地哭泣。她挺直身子,沉默地跟着前边人的身影,一步又一步地走。
虽说葬礼一切从简,但陶父还是经朋友介绍,找了个专门从事殡葬业的“高人”,给陶醉在远离市区的保国寺陵园区挑选了一块布置华丽的墓地,又择了日子安排骨灰下葬。下葬当天,有十多个陶林和父母未曾谋面的年轻男子前来帮忙,一问才知他们都是陶醉生前的朋友。而那个叫时毅的人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有高人在,下葬流程有很多讲究,大家七手八脚地在高人的指挥下搬这个摆那个,只有陶林紧紧地护着哥哥的骨灰盒,直到最后高人催他把骨灰盒交给自己放入坟冢内时他才露出悲切的神情交出了骨灰盒。
陶父陶母以前不喜欢陶醉来往的那些人,觉得他们都是三教九流,不是什么正经人。而今天他们纷纷来送陶醉最后一程,让夫妻俩难以不感动。骨灰下葬完毕后,他们力邀这些年轻人一起吃饭以表谢意,而大家都知趣地婉拒了。
陵园一面靠山,周围十分空旷,天高地远。那天是晴天,风却很大,吹在身上冷嗖嗖的,让人终于感到秋天的凉意。走出园区时,高人嘱咐众人不可回头张望,不然死者会对这个世间有所留恋。
走在最后的陶林还是没忍住,回头望了望哥哥的墓碑。墓园的地也是寸土寸金,按出售价格不同分为几等。陶醉的墓在平地上,占地宽广,周围还植有鲜花,草坪上有白鹤展翅的塑像。而中低价的墓碑则密密麻麻地沿着山路并立成排,碑与碑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人宽。
这里实在离市区太远了,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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