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整个人趴在程振云身上,劫后余生地大喘气。
程振云被项真当成浮木,肩膀都要被捏青。他侧头看了一眼掐在自己肩上用力到发白的手指,微微蹙眉,问项真:“怕水吗?”
项真惊魂未定:“有……有点儿。”
他还是半趴在程振云身上的姿势,脚下没踩实,程振云稍一后退便要脚下打滑失去平衡。程振云捉住他的手臂:“站稳。”
项真抓住水线,小心翼翼地从程振云身上起来,脚下踩到了泳池底。站稳之后一切都平静下来,浅水区水面刚刚没到项真肋下。饶是如此,项真抓着水线的手都没有松开。
程振云也没松开握着项真小臂的手。他问项真:“下过水吗?”
“下过——也不算吧,”项真记忆犹新,脸色一下就苦了,“小时候学游泳,一群小孩儿排着队被教练一脚踢进水里……我直接呛水了,根本浮不上来。”
程振云“嗯”了一声。项真捏紧了水线,继续说:“教练在岸上拿根竹竿在水里左戳右戳,憋不住的就去抓竹竿。我也伸手去抓了,可教练就是不肯把竹竿伸过来。我怎么都够不着,那会儿真的以为会淹死……之后就没再学了。”
项真讲着讲着就委屈起来,低着头咬住了嘴唇。
那还来游泳馆做什么。
程振云这样想着,却没说话。他踮起脚,抬手替项真理好了入水时被冲得露出发际线的泳帽。他们已经站到了泳道的水线边,程振云退后半步,吩咐道:“戴上泳镜。”
项真犹豫地戴上了泳镜。程振云搂住他的腰让他浮起来。温香软玉抱满怀,项真却完全没空欣赏。他抓着水线尽量放松身体,每每脸浸到水里不过片刻,总会忽然惊恐地拱起背站起来。
水很浅,项真知道的。他就是害怕。项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不怕呛水,他只是怕像小时候那样,教练帮了所有人,却有意无意地跳过他。他怕他的灭顶之灾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过场,没有人关注,没有人拯救。他做不到。
手臂忽然被用力地握了一下,项真转头去看程振云。他正微微蹙着眉,像是很不满意项真的进度。项真挺惭愧的,又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他低声道:“不然云老师先去游吧,我自己上岸待一会儿。”
程振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眉一挑,说:“再来。”
项真叹了口气,解释道:“我还——”
“我不会松手,”程振云打断了项真的话,他抬头看着项真,一字一顿,“你别怕。”
项真一怔。程振云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他个子不高,身材纤瘦,脆弱像一张纸,却忽然间可靠得像一座山。
程振云是真的没有松手。项真终于能安心漂一小会儿了,尽管肩膀仍然绷得像是要去练拳击。在撞上池壁之前,他反手抓住程振云的小臂,借力稳稳地站了起来。水线已经落在了三米开外,项真回头看了一眼,感觉世界都明亮了。
“……我觉得我可以学会游泳。”项真小声地说。他的手在水下抓着程振云的小臂,拇指不自觉地在手臂内侧轻轻磨蹭着。
程振云微一耸肩:“说了,‘包教包会’。”
项真毕竟是学体育的,协调性很好,克服恐惧之后很快就学会了蛙泳的动作。换气还跟不太上,被呛了一两次,好在肺活量大,闷头强行游个二十多米已经没问题。程振云全程不疾不徐地踩着水跟在他旁边,没有费神去纠正他的动作,只是偶尔屈起手指,敲一敲他绷得太用力的背肌。
项真逐渐乐在其中,游到了下午场结束的哨响才舍得离开。
淋浴间没什么人,项真去取了洗漱包,一样一样地把瓶瓶罐罐往淋浴间托盘里放。
程振云已经在冲澡了。他仰着头,短发柔顺地贴着脸颊,尚未冲掉的洗发露泡沫堆在额角鬓边,水流沿着贴在额前的短发滑到脸颊,又沿着脖颈一路往下,隐没在泳裤里。
项真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视线钉在了云老师身上,看得有点儿心痒。他左右张望一圈,开放式的隔断没有其他人,实在没有理由犹豫。项真往程振云的淋浴头迈了一步。程振云似乎察觉到了,侧头看了他一眼,睫毛上的泡沫被眨进了眼睛里。
“云老师别乱动呀,”项真赶紧跨过去,手指擦掉程振云眼睫上的泡沫,又捧着他的脸冲水。程振云闭上了眼。
项真心不在焉地帮程振云洗着头,手指一绺一绺地抚弄着那头打湿后愈发柔软的短发。他低声道:“云老师好香。”
柑橘味儿的。
程振云“唔”了一声。
项真的手指往下滑到他嘴唇上。泡了很久的水,那双嘴唇泛白得厉害,看起来很不健康。项真用拇指按住程振云的唇珠片刻又松开,沿着脸颊摸到脖颈,又落到肩膀。
程振云肩膀上有几道红痕,颜色不深,却因为肤色太白而格外显眼。项真记得那是他下水时掐出来的。他俯身亲了亲程振云左肩的痕迹,忽然就不想动了,只是沉默地搂着他的云老师。时间像头顶的水流一样倾泻,而项真并不在乎。
也许是一秒钟,也许是小半个钟头,程振云又“唔”了一声。项真把头埋在程振云肩膀,低声问道:“怎么了?”他仍然搂着程振云,嘴唇翕张间能轻微摩挲到程振云的耳垂。热水从两人相拥的部位淋下,有一种奇特的旖旎。
程振云推开项真,后退了半步,偏着头,一手扶墙单脚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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