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振云实力死宅,行程又因为时间紧迫而被项真安排得超量,第一天奔波途中没出声,回酒店就栽在床上不动了,连澡都是项真给洗的。项真新年给云老师寄了个手环,这时候摘下来一看,当天六万步,倒也不是很夸张;再往前翻,每天都是安定的千来步,步数统计的时间图平稳成一条零斜率的直线。
项真服气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一发现程振云有体力不支的征兆就主动提出休息,有时候林间山中无处休息,他便干脆背着云老师,边背边不能理解地问云老师都懒成这样了怎么还不长点儿肉。
程振云也很难理解项真长途跋涉为什么不困不累;现在想来,讲不好项真也是累的,他只是不想睡。
那么漫长的分离,他总需要留些回忆以供慰藉。
项真带着外卖和菜回家时程振云已经睡着。久别重逢,项真难得没有贸然去叫醒云老师撒娇,默默摆好了外卖冷盘之后便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士别四十来个三日,他要一雪前耻。
冬瓜排骨汤炖到入味,汤色浓白,香味馥郁。项真尝了一口,欣慰地发现咸淡正好,只是拿不准火候。他正犹豫着,背后传来了程振云睡意朦胧的声音:“起锅。”
心中的棉铃花“啪”地爆开花苞,项真扫一扫满心欢喜,回头笑得眉眼弯弯:“云老师醒了?”
程振云“唔”了一声,困倦地走近一步,额头抵住项真的背脊。他歇了片刻,懒洋洋道:“冬瓜碎了。”
项真赶紧收火。
程振云是真的饿了,非常给面子地把冬瓜汤吃完不说,居然也没有对因为熬太久而碎成渣的冬瓜发表意见。洗碗时项真颇为惭愧地自我批判:“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程振云倚在厨房门边,想了想,伸手抓住t恤下摆:“那你努力吧。”
项真回头就看到他已经脱成半.裸,毫无品味的大裤衩晃荡在细瘦的大腿上:“……云老师,我在洗碗。”
程振云微微偏头,应了一声,转身慢悠悠往外走,拖鞋踢得啪嗒响。
项真在这脚步声中宁心静气深呼吸数次不得果,利落地把水一关,掉头扛起程振云就往卧室走。
程振云被他扛在肩头,脑袋正冲着洗到一半被搁置在洗碗槽里的餐具们。他揉了揉鼻梁,评论道:“记得买个洗碗机。”
第41章 尾声
程振云回国太晚,毕业手续迫在眉睫,次日就返校忙活了。项真依依不舍地把人送走,强行留下了云老师的行李箱作为同居凭据,每天对着日历翘首盼望云老师毕业的时刻。
程振云毕业典礼那天项真万般兴奋紧张,穿得比毕业生还正式,西装笔挺,皮鞋锃亮,走在t恤裤衩拖鞋的国科大校园里,整一个异端。
博士服宽袍广袖,大面积的正红色调衬得程振云素来苍白的脸色也红润起来。天公作美,日光热.辣得不像话,项真弄了个单反就着艳阳蓝天绿树红楼对着云老师一顿乱拍,欢喜到恨不得买一套博士服供在家里随时哄云老师穿了来做。
博士服又重又厚还不透气,程振云被晒得七荤八素,拍了几张便往下栽,吓得项真赶紧冲过去扶他,差点儿扔了相机。
国科大礼堂面积有限,家属也不能受邀毕业典礼。项真独自在校园里晃荡一圈,找了个凉亭待着,闲来无事,把云老师的毕业论文翻了出来。
因为是联合培养,程振云的毕业论文用的是英语。项真连中文摘要都读得万分吃力,正文只勉强读懂rodu前两段,刚好对着文中的照片怀念一下羊八井熟悉的探测器,再往后就是一头雾水。他草草翻到最后,图表附录一略而过,终于看到了他的英语水平能够理解的aoes.
云老师的致谢写得非常套路。第一句谢资助方和合作组,第二句谢指导老师,第三句谢张乾和同侪,第四句谢家人父母,第五句也就是最后一句——
项真把那个汉语拼音拼了三遍。
又念了三遍。
没有错。
程振云随着人流挤出礼堂。黑红的博士服像涌动的时间长河,抹着汗大笑着的同侪悄然攀上河岸卸下了一身青春。他拨开了不知何时又挡在眼前的博士帽流苏,正要抬头找一找项真那注定显眼的身型,就被一双熟悉的手臂从背后拦腰抱住。
项真动作急躁,搂着他的肩膀步履匆匆,程振云几乎是被他拎下了礼堂台阶。他带着程振云拐出大路,一到僻静处便再忍不住,转身把人堵在了墙角。
槐树与粗糙墙面偎出一片阴翳,项真抬手抹掉程振云额头的汗,竭力压抑语调里的兴奋:“我刚刚在看你的毕业论文。”
程振云眨了眨眼:“……你肯定没看懂。”
项真:“……那不是重点。”
程振云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会看。”
项真咬紧嘴唇,半晌,低声道:“那你还在致谢里写我。”
程振云说:“写出事实而已。”
项真:“……”
“你还不知道吗?”程振云靠在墙上,仰头看项真,姿态随意,“我爱你。”
项真要被这句话逼疯。所有光挤进可见波段,项真低着头却仿佛在直视太阳。他的眼睛酸得像冰过头的葡萄酒与忘了掺水的柠檬醋。
“……如果我现在哭出来你会再说一遍吗?”
“你可以试试。”
“……你只会收回这句话。”
程振云耸耸肩,不予置评。
“可是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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