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幺幺皱眉。
他循着香味将四下里都闻了一遍儿,最后才觉这香味是从屋角的一个八角黄铜鹤形熏香炉里散发出来,何幺幺不禁将这熏香炉细细打量打量,亏得他是个见过些世面的,也一时说不清这香炉的造型是个什么名儿,至于香?
他家里时也用,但味道这么淡又好的香,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禁人看着这玩意儿,心里犯了嘀咕,暗问自己,好乖乖,这丫头半道捡来的男人疯疯癫癫的,不会真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吧?
滴滴冷汗就从何幺幺的额头渗了出来,倒不是不想攀龙附凤,谁家父母不盼着自己能攀高枝当凤凰女……然……这是谁家女儿都能的?
且不说自己丫头那见了俊男就流哈喇子的德性、还有酸秀才的心性——
文才不见高八斗,但怄起来能气死个人,她那是个能受气的料?寄人篱下,还敢对她那当县官的大嫂吹鼻子瞪眼呢?
何幺幺的两眉都打成了结,为自己女儿的前程忧心不已啊,他就说他这丫头迟早要栽倒在男人手里,而今可不就是担心的事儿样样都全了?
何幺幺微微直起身,待要想个法子劝劝闺女,今后多收敛收敛她那骨子里不畏权贵的心性,只是……他一转念,掐指微微一算女儿这肚子里的孩子大小,心里就更其上八下——
若是真正攀附了大户人家的公子,论理他一月前临来白鹭镇前,家里也该有个来说媒又或者去个消息的才是……
何幺幺想到此,两腿微微打颤,差点站不住:他这这这丫头,莫不是半路见色起意,半路拐了人家儿子私奔来?
这么一想,何幺幺就有点乱,亏得他忽然想到女儿女婿有婚书……说起这婚书吧,那聘礼?那下聘的文书可没一样是出自他们老柳家啊……
换句话说,金蟾这丫头定是从中做了手脚。
伪造文书……
又或者花钱买通官媒……
无数种旁门左道纷纷跳入何幺幺的眼帘,他欲哭无泪,只问自己,当日自己怎得就那么糊涂,总担心女儿做事不会变通,到了官场被人糊弄,急巴巴地把这些个不能见人的伎俩也一样不落交与她?
后悔有用吗?
何幺幺摇摇头,抛开无数种,只问自己眼下当如何?
首先,人家孩子的……娃娃都揣在女人肚子里快六七个月,贞洁还有就是奇葩了!
何幺幺拍拍自己的脑袋,回思那日疯女婿身侧那个小仆的话,觉得奉箭的话也未为不可信,毕竟木已成舟,门第越大,脸面也越要紧,既然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饭,估计除了等孩子落地,默认此事也别无他法。
只……
人家会怎么看金蟾呢?
若金蟾是个能受气,夹着尾巴做人的还罢了……
一时间,何幺幺觉得他的头发都要白了,恍恍惚惚走到帐边,要拉被子入睡吧,被子一拢嘴,又一股子异香扑面。
何幺幺撇撇嘴,暗想这大户人家的野狐精,别看对自己不恭不敬的,但做事情来,是像个大家公子的做派,洗床被子,还记得用熏香过过!
既都如此了……
何幺幺只得叹了口气,暗想自己今后弄不好也得夹着尾巴做公公了,不然,小夫妻和离了,野狐精家会让他金蟾好过?
做梦都得做噩梦哦!
沮丧地钻进被窝,何幺幺待要心不甘情不愿地合眼,忽然就觉得身侧的薛青呼吸不对,还带哼哼的,仔细一看,哎呀呀——
果然,是儿大不中留,这个也做想女人的梦了!
何幺幺也是过来人,这薛青都十八了,又不是清清静静进来的,这儿女间的事儿,说不懂,谁信?
这儿子养到十三四最晚的也自然醒事了。疯疯颠颠的野狐精都知道要入帐当男人,何况脑子清醒的薛青呢?
想喊醒这小子吧。何幺幺又想弄不好这小子梦见的是金蟾,自己又何苦把他这最后一点点念想打断了呢?
哎——
一口气长叹,何幺幺恨自己女儿放着大女人不做,非要去弄个野狐精,夹着尾巴做人,连带他都不能扬眉吐气!
怪谁呢?
何幺幺忍耐,躺在薛青身侧闭眼努力入睡:他要怪也只能怪官迷了心窍的妻主——
贵婿、贵婿!这下好了,娶个大户人家的疯子回家,合家今后的安宁都没了!
睡吧睡吧,把烦恼留待女儿回来再好好细问!
何幺幺辗转辗转、再辗转,是个饼都在炉子里烙熟了,他还是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努力啊、努力啊、也不知是身侧薛青的缘故,还是真的这次离家太久了,这么紧张的节骨眼儿,他居然想金蟾她娘了,还越来越想得厉害,越夜越难受……
辗转反侧,转辗反侧……
明明金蟾的事儿十二分的闹心,但何幺幺感觉自己就连每个呼吸的间隙都是金蟾她娘的味道!
诡异啊,诡异!
何幺幺汗湿了一身又一身,好容易三更天时挣扎时合了眼,但这一宿乱梦又纷沓而至。
乱梦里,除了当年的金蟾她娘,还是金蟾她娘和他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
羞杀人的梦一路纠缠到天明还是难褪,以至于他与薛青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时,耳听外面乱糟糟的,也起不来。
第一日如此还罢了,谁想……案子一连审了七个日夜,他们主仆也就每日思睡昏昏了七个日夜,还一日比一日托懒还甚。
这不,不待柳金蟾那边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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