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月色发散着浓郁的清幽的光,在这微冷的夜色显得格外清晰透明,明晃晃地,悬在他的头顶之上。
院落之中,空旷辽远,冷冷清清的院中,除了一大理石桌以及周围的三个石凳之外,不过是不远处的木架,上面藤蔓错杂,青翠的叶片挂满了整片木架,于月夜之下熠熠生辉,反射着翠绿的光圈。
一名白衣男子落座在那石凳之上,举头望着前方硕大的圆月,与之遥遥相望。他揉捏着自己右手虎口处的那段伤痕,那道从袖口直接划到虎口的伤痕就那般坦坦荡荡地暴露在月色下,显得极为狰狞可怕。
他此刻的眼神是呆滞的,甚至连他平日里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如今也消失不见。
今日已经是黑无常昏迷不醒的第八日。
越晚一日,便越是危险。
那人依旧端坐在那泉水的中央,却是昏迷不醒,甚至连呼吸都无法探到,若不是妖神说他不过是在修复生息,他当真不敢相信之前还对着他傻笑的黑无常如今竟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泉水之中,如同傀儡一般一动也不动。
即便他跟他说话,即便他呼喊他……
他都不曾苏醒。
妖神说过,这个冰火温泉冲击力极大,若是一个不察便有可能走火入魔,到那时,他必定是会出手将他消灭,阻止一个狂魔的诞生。
小白不知到那个时候他会怎么做,是真的大义灭亲,还是放他一马,想不出答案,便也只好躲避出来。
这已经是他呆坐在外边的第三日了。
“白兄,原来你在这。”不远处传来段浊秦的温和的声音。
小白侧过头,看见的就是一身粗制褂衫的男人,那男人长相精神,浓眉大眼,但他站立时的姿势却是行军打仗多年才会沿袭下来的习惯,一种深入骨髓,无法相忘的习惯,就如同他本人一样,即便一直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却有抵达心底的决然傲气,一如黑白无常一样。
段浊秦并不是一直会来打扰他,多数时候,他只是让小白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呆在那里,并未有任何的劝慰,或许对于当年的铁血将军来说,这种柔软并不会属于他人吧。
但这次,段浊秦来了,肩膀上还有着一只长得极为小巧的灵动的红色鸟儿,除了它的羽翼彼端,全身几乎赤红,而红色之中,又属那头顶那一撮翘起的羽毛最为艳丽,如同燎燎火源深处的明火。
小白略有疑惑,却看段浊秦已然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他的对面,摸着那对他极为亲昵的赤红小鸟,一脸笑意地说:“我看你最近在这山巅之上,便为你寻来这只小鸟,名叫鬼车,不知你可喜欢?”
“鬼车?这名字配着它倒也是不错。”小白探出手,不知不觉地便伸手摸上了那唤作鬼车的鸟儿的小脑袋。鬼车似乎也极为欢喜,极为亲昵地蹭了蹭小白修长白皙的手指,欢呼雀跃地跳上了小白的手指,讨好似的轻啄那人的指尖。
小白眼睛亮了亮,他也不知为何,在看到这只鸟的一瞬,便觉得极为欢喜,好似他们之间有种奇妙的联系一般。而如今,这只小鸟的靠近,他也并不觉得突兀,似乎还有些欢喜。
段浊秦看着眼前一人一鸟和和睦睦,眼角笑眯眯的,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这本就是送给你的,看你们两个有缘,我也高兴。”
小白对着段浊秦有礼地笑了笑,又低头捣腾那只小鸟,他轻轻伸出食指,正准备触一触那鸟儿小巧又看似柔嫩的喙尖,却看它用力向前一扑,小白一愣,赶忙移开手指,自然地,用力不稳的鬼车顿时跌落在大理石桌之上,两脚朝天,痛苦地鸣叫着。
小白轻笑出声,帮那还在苦苦挣扎翻身的小鬼车翻了个身。小鬼车抖动了一下它的翅膀,又摇了摇它的脑袋。在恢复神智之后,鬼车又不眠不休缠上了小白的手指。
小白用食指在空中画着圈,看着那鸟儿追逐的滑稽模样,笑得更开了。这小家伙,当真可爱。
段浊秦看着,眼底精光一闪而过,端正地站起身来,道:“那这几日你便与这只鬼车一块吧,免得一直呆坐在这里无事可干。”
小白道谢。“谢谢。”
“无事,我先回去了,你再呆一会也记得回去休息,要知道,你这几日也是需要好好调养好身子的。”段浊秦说完,又若有所思道:“你也要想想你的义弟的感想吧。”
小白一愣,半天不吭声,最终淡淡点了点头。“谢谢你的关心,我待会便会回去休息了。”
段浊秦说到这个份上,也就不再多说,恍然消失在了那片葡萄藤架之下。偌大的院落,又只剩下空落落的一人。
许是他心中的孤寂被敏感地小鬼车发觉,那只刚刚遗留在这个小鬼车竟然往他的衣袖上蹭了蹭,瞧着小白的视线为它所吸引,才扑腾起它那矫健的翅膀,扑腾了几下,终是飞入高空。
翅膀飞越之处的余晖洒落在这片迷蒙蒙的黑夜,星星火光,撩起黑夜的静谧与澄澈美好。
小白多日的积郁消失殆尽,心口泛起点点的温暖。他望着眼前在半空之中翱翔的小鬼车,看着它那尾巴之后的火光,愉悦道:“小鬼车,你可真调皮呐。”
这一刻,一直云淡风轻、中规中矩、人上之人的小白终于卸下了一切的面具,在一只小鸟之前展现了他那最为明媚的笑颜。
小鬼车不知怎么地,头一晕,便砸向了地面。
小白静默了一会,笑出声来。“哈哈哈……”
清朗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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