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远应了,进大堂内取来纸笔,江宁已经把货箱拆开了,他接过纸笔,对张六儿道:“现在开始点吧。”
江宁计数,张六儿三人搬货的搬货,称量的称量,当场便在院子里点起货来,数都点得差不多了,后院外进来一个人,嘴里嘀嘀咕咕地骂着什么,正是采买货物的刘管事,抬头见了他们这场景,登时大惊失色,几步紧走过来道:“掌柜,怎么是你在点货?”
江宁闻见他满身的酒气,不动声色地道:“货刚刚送到,没有人接手,我恰巧碰上罢了,既然刘管事已经来了,我也就不越俎代庖了。”
他说着,将记了数的那一页宣纸递给刘管事,刘管事的脸色总算是好看点了,立刻将纸接了过来,扯出一个笑,道:“哪里哪里,我临时有事出去了一下,还要多谢掌柜的了。”
江宁看了看微沉的天色,道:“那这里便交给你了。”
刘管事自然满口应允,带着张六儿过去点货了,江宁又转向鲍远与王石头两人道:“酒楼打烊之后,你们记得检查门窗是否落了锁,然后再离去。”
王石头憨憨地道:“是,请江管事放心。”
江宁点头,正准备转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陈管事今日来了酒楼不曾?”
鲍远没吱声,王石头想了想,回道:“没有来,陈管事已经有三日不曾来酒楼了。”
“原来如此,”江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你们先忙。”
他说着,在檐下撑开了那柄旧旧的油纸伞,缓步迈入细雨中,出了院门,沿着街道离去了。
张六儿一边搬货,一边伸长了脖子瞅了瞅,这才回头道:“什么时候换了个新的掌柜?没见过呐。”
刘管事哼了一声,低头开始看江宁记的数,一边阴阳怪气地道:“来了一阵子了,也不知道东家派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成日里躲在后堂不出来,今日怎么想起来看货了,”他想到这里,顿时来了一股火,冲张六儿骂道:“我不在你不会明天再点?那点货款我还会少了你的?”
张六儿心下嘀咕,你都不知道拖欠多少次货款了,然而面上还是赔着笑,道:“是是是,实在对不住,我就站了一会,没想到你们掌柜出来了。”
刘管事见他这般态度,气顺了点,只是没好气地道:“真是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主儿。”睁只眼闭只眼好好混日子不行吗?
他嘀嘀咕咕地埋怨着,张六儿在一边赔着笑,刘管事瞄了瞄那张纸,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点了,这不已经都算出来了?就按这上边的来吧,过一阵子给你结款。”
张六儿面上的笑登时就散了,他皱着眉道:“刘管事,这个月已经有三次的货款没结了,你这……也说不过去吧?”
刘管事眼睛一瞪,道:“张六儿,这么多年了,我何时赖过你的账?”
张六儿的脸色有点难看,也不接话,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展开,道:“你看看吧,谁家结款都是月结,只你们福运酒楼不同,我也认了,但是近半年来,这货款是拖了又拖……”
刘管事见他絮絮叨叨个没完,赶紧道:“行行行,账房已经回去了,我今天先给你结一半,总该行了吧?”
张六儿欲言又止,阴沉着一张脸,最后还是拿着一半的货款离开了。
雨丝细细密密地落在油纸伞面,发出轻微的声响,绵软如同情人的低喃,江宁慢慢地走在青石板的路面上,往家中走去。
正在院子门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喊:“江大哥!”
江宁回头,见李跃小跑着从河边过来,冲他露出一个笑来:“正准备去你家呢,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江宁打量着他潮湿的衣裳,推开院门道:“先进去吧。”
等两人进了屋子,李跃略带惊讶地道:“江大哥,这墙壁已经被雨淋湿,都快长青苔了,怎么不重新粉刷粉刷?”
江宁将伞放在檐下,转过头看了看进门那堵墙,因为近日来雨下得太多了,到处都很潮湿,墙面上灰白色的墙灰刷得并不均匀,看得出刷墙的人手艺不算好,墙壁上有着被雨水浸湿的痕迹,大块大块的,整面墙像是打了补丁一般。
江宁掸了掸袍角的水珠,漫不经心地回答:“近日事情多,忙得很,忘记这事了。”
李跃这才啊了一声,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傻笑道:“我都忘了,江大哥最近入了沈氏商行做掌柜呢。”
他说到这里,自告奋勇道:“江大哥,我这几日不忙,我给你刷吧?”
江宁微微一笑,婉言拒绝:“不必了,说起来,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李跃这才想起正事,道:“你叮嘱我打听曾记的事情,我打听到了一点。”
江宁倒了一碗清水,推给他,口中道:“说说看。”
李跃正好渴了,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拿袖子抹了一把,压低声音道:“曾和安不是与漕运司大人有点关系么?正好还有一件事情,运河近几个月来不是已经封了么?漕运所贴了告示,半年内不允许商船行驶。”
江宁飞快地抬眼:“曾记出船了?”
李跃点点头,声音里有点压抑不住的小激动:“就是前日夜里,我回去时路过东部码头,正巧见到曾记茶行的伙计正在码头整理货箱,我在旁边蹲了一会,大概夜里子时,船便开走了。”
江宁问道:“船是往南还是往北?”
“往北。”李跃回答后,又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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