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是李严修本人就好,至于‘也可能是他找别人送来的’这种依照李严修的身份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尚不是向来迟钝的他能顾虑到的。
这七八年来,他从没有想起过这个在他前二十年生命中浓墨重彩,对他无微不至有求必应的嫡亲兄长,包括在间或偶尔照到镜子的时候。
然而在刚才那一秒,心里蓦地一沉的同时,记忆破闸而出,过往点滴全密布成天罗地网呼啸而来。
‘天气热,你玩车也要有度。’
‘我让人给你送了点东西。’
‘定的衣服到了,看中意吗。’
‘你喜欢的人什么身份,大哥给你想想办法。’
…
‘你以为他知道一切真相后还会愿意跟你在一起吗。’
‘给我打,把腿打断也绝不许他出这个门。’
纷至沓来,全无遗漏。
李严修曾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人,血浓于水,也是他的衣食父母。
长兄为天,李严修更曾是那个给他把天撑起来,让他在那下面醉生梦死得过且过的人。不仅仅提供了十数年的物质生存保障,更对他所有的肆意妄为照单全收。
但他李广穆最终选择了赵宁。
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豪车豪宅,甚至同胞兄长,都可以不要。
我只要赵宁。
谁没有谁都不会死,李严修没有他也左不过是少了个米虫和累赘。
但他不能没有赵宁。
‘你以为他知道一切真相后还会愿意跟你在一起吗?’
‘到时候他恨你都来不及,你还想他爱你?’
‘你从小就是个废物,只能躲在我背后混吃等死、浪费生命的废物。’
‘他是谁,他是赵家唯一的继承人,未来的赵家家主,不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你以为你能亲吻到他的脚趾头?就凭你?’
‘没有我,没有李家,你拿什么得到他占有他?’
…
他怕‘李严修’这三个字,怕他出现。
却不是怕这个人,而是怕他出现在赵宁面前。
李广穆手上太过用力,导致一颗螺帽被他用手上的扳手旋出了一条裂缝。
是一道细到还不如男人一根头发丝粗的裂痕,对一辆庞大的汽车而言,看起来实在有些微不足道。但他知道,只要上到路上,行驶超过一定速度,就可能瞬间变成为阎王老子的催命符。
那些罗列在书本上被奉为圭皋的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x,ue’、‘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旦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生活里,就全是惨绝人寰的世间惨案。
以此为代价的学费未免过于惨重,所以对渺小的人类而言,还不如一帆风顺地蒙昧无知着。
只可惜李广穆不是赵宁,他想不了这么多,他只知道尽力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
难耐地撩起短袖下摆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老老实实又重新用扳手把那颗螺帽拧出来。
先前旋转进去时用的所有力气全成了此刻自己要攻克的阻碍。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式的自讨苦吃。天气酷暑难耐,混杂着浓烈机油味的车间里闷热异常,转眼身上的衣服就全汗s-hi着黏在了身上。
连呼吸都仿佛受到了阻碍。
但一切外在条件的艰苦,都比不过李广穆此刻心里不可言说的…晦暗翻滚。
其实…
和赵宁厮守缠绵的这将近八个年头,全是他偷来的。
哦,不对,应该是抢来的。
不,确切来说,是骗来的。
嘘,这是他心里最大的秘密,连赵宁都不知道。也绝绝对对不能让赵宁知道。
‘八年前’和‘当年a市’有关的一切,早在那个血雨腥风的晚上,在他心里劈开了一道幽暗的裂缝,每一天每一时,甚至每一分每一秒,那道裂缝都在时间的切割下纵向加深…
到今天、此时此刻,早已成了深不见底的万丈之渊。
而更可怕的是,那里面滋生出了可怕的凶残猛兽,总是想探出头来,把他完完全全独占赵宁的这些美好日子给撕碎吞噬掉。
八年是一个什么概念他不知道,他心知肚明的是,这是他人生的全部意义。
赵宁是爱他的,一直都爱,这七八年来,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爱他,这毋庸置疑。
但这又怎么样,赵宁必须,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完完全全原原本本的…他一个人的。
每天晚上要睡到他的身边,被他用自己的身体和墙壁组成的牢笼,圈困在床上,再任由他入侵到赵宁身体最深处。
然后赵宁也只能对着他一个人笑,把所有那些不为人知的小脾气小性子都发使在他一个人身上。
再也不能有人试图跟他争、跟他抢。这世上除了他之外的别人,多看赵宁一眼,跟赵宁多说一句话都不行。
而那些层层叠叠拖泥带‘血’的陈年旧事,没关系,都没关系…那些东西都被他喂给了心底深渊里住着的那头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
不仅相隔了八个寒暑春秋,更相隔了十万八千里。只要…只要赵宁永远都不知道真相就可以了。
他就可以继续永远地独占赵宁。
日子还是可以好好过下去的,待会到点收工了就去菜市场买赵宁喜欢的菜回去。还有,他现在已经学会挑选西瓜的那些技巧了。
虽然不过是听身边几个人煞有介事真假参半地胡掰瞎扯东拼西凑出来的,科学准确性不可靠,但李广穆就是死心眼地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这项技能。
‘如果是墨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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