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楚怀宁,江离沿路买酒,到城中已满怀醉意。一场细雨在夜里逐渐转大,积水的街面混着泥浆,雨水落下来就像打在湖面上一样,激起一bō_bō水纹。江离拍开一间大门紧闭的酒肆,伙计把门开了条缝儿,他扫了眼这个浑身滴水的醉汉,大雨声中大声说道:“酒卖完了,要买明儿来。”江离醉醺醺地说道:“那你赶紧去酿。”伙计笑道:“客官哟,现在酿了您也喝不上啊。”他平生见过无数酒鬼,笑笑就关了门。江离抢步上前,脚下一跘就摔倒在泥浆之中。他撑着给自己翻了个身,再也不想起来了。
深夜的长街寂静无人,半晌才从街角拐出一人。这人打着一把纸伞,提着一只马灯。夜色中看不清面容,只是身形极单薄瘦削。他在泥泞中蹲了下来,给江离擦净了脸上的泥水。在马灯飘零的光芒中,江离只看清了那人沉郁的眼神,他心中一动,脱口叫道:“孟宁!”
那人愣了一瞬,最终叹了口气,索性抛了纸伞,双手将他抱了起来,沿着来路慢慢离去。街很长,雨很大,他走得很慢,也不知想不想尽快走完。只是满天大雨中满头银发贴在背上,比这凄风苦雨夜更加萧条。
这白发人在街上拐了几拐,进入深巷里一所宅院之中。进门时惊动了一年迈仆佣,他一见白发人浑身湿透,不禁大惊,连声道:“您怎么这个时候出去了?赶紧进屋换身衣服。小白,赶紧给公子烧水。”他慌慌张张地去叫人,转眼间宅院里的灯已亮了起来。水很快烧好了,江离晕乎乎趴在浴桶里。白发人捋过江离满是泥浆的长发,一缕缕慢慢清洗。江离眯着眼趴在桶沿,忽然说道:“孟宁,我给你擦背。”他与孟宁少小无猜,从不避讳,洗澡都互相擦背。
白发人一愣,见江离仍醉眼迷离,知道他仍在说醉话。他把江离洗刷干净安置在客房中,便坐在一旁呆呆出神。他身旁老仆见他神色痛苦,忍不住劝道:“您还是尽早忘了吧,要不然病怎么好得了?”白发人轻声说道:“他既没忘,我如何能先忘。”老人叹息一声,道:“您何苦与自己作对?情之一事,最是虚妄,您又何苦执着于此?”
第二日江离醒来,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他走出门外,见庭院里有一个穿着碧绿衣衫的小姑娘,只十二三岁年纪,正拿着一只扫把扫除。这小姑娘生着一张圆脸,甚是喜庆可爱。她一见江离,喜道:“你醒啦,我去告诉公子。”她说罢将扫把一扔,欢快地跳着朝前院跑去。不多时又跳着跑回来,道:“公子请你一同前去用早膳。”
这小姑娘在前面带路,江离见她一蹦一跳的欢乐模样,浑不知世间愁为何物,不禁轻轻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小姑娘说道:“我叫小白。”江离又问道:“你家公子是谁?”小白天真地道:“我家公子是个好人。”江离一笑,没有多问。昨夜一场雨,院里青石上沾着许多落叶。小白说道:“这里我还没来得及扫,你走路小心些,仔细打滑。”江离微笑道:“好,你也小心些。”小白却道:“我可不怕滑。你看——”她说罢张开双臂,身体像一片叶子一般飘起来,在庭院花叶间一只蝴蝶一般行走,悠然自得若闲庭信步。
凭虚飞行,非得突破御物、抵达炼神不可。江离天赋极高,苦修多年也不过才御物后期而已。他见小白悠闲自在的模样,想到她小小年纪,已有这般修为,不禁目瞪口呆。小白见他那神情,得意得咯咯笑了起来。
☆、忘情与负心
此时却听一个声音道:“小白,还不下来。”江离抬眼望去,只见檐下站着一个素衣白发人,与自己曾有一面之缘的。这般容貌见过一面很难忘记,是以江离一眼便认了出来。小白飘到那白发人跟前,欢喜地叫到:“公子!”白发人温声重复道:“还不下来?”小白道了声是,乖乖落了下来。这白发人对江离道:“童子顽皮,让客人见笑了。”江离由衷道:“阁下这位童子修为好生了得。”白发人轻笑道:“雕虫小技,靠着法器欺人耳目罢了。”他说罢朝小白手一伸,小白噘着嘴,还是将一对碧绿叶片放入他手中。白发人将手往前一伸,笑道:“你看,就是这个。”江离上前一看,这对叶片通体碧绿,莹莹发光,内中灵气充盈,是上品法器无疑。小白身着碧绿衣裙,又只在花叶间行走,江离一时惊讶,倒没注意到她脚下还有法器。
小白被戳破了把戏,丢脸之余更添沮丧。但碍于自家公子的威严,一句话不说。江离见她溢于言表的失望模样,不禁想起孩提时孟宁费尽心思也要让师父夸一句的情景,笑道:“这么小年纪,能驾驭如此法器,已经很厉害啦。”小白刚才故弄玄虚,不过是小孩子爱出风头而已。如今得了夸奖,就觉得心满意足了。白发人将那对叶片还给她,笑道:“自己玩儿去吧!以后可不要再班门弄斧了。”她拿过法器便重见笑颜,甜甜地说了声是,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孩童天真最易触动人心柔软的地方,江离目送小白离去,笑容还挂在脸上。白发人微笑道:“还未多谢阁下在酒楼中的襄助之情,当时我咳得厉害,有失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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