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戍还是自然而然的牵着佟凛的手,就算佟凛一次又一次的把手抽出去,他也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再次握住。
最后佟凛甘拜下风,彻底服气,干脆便任由他拉着。不一会儿便发觉这孩子,还挺特别的。
周围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纸片人,抓着扫帚扫地,提着水桶打水,在院子里晾衣服,在厨房里做饭。而边戍一个小屁孩,竟然对这些毫无兴趣,一点都没有表现出这个年龄应有的好奇心,似乎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佟凛身上。
佟凛多次尝试照镜子无果,始终不知道自己样貌如何,见那孩子的眼珠子总是黏在他脸上,还以为自己面貌特异,忍不住问道:“我长什么样子,很奇特吗?”
边戍小脸一红,点了点头:“嗯,很奇特。”——天底下竟有这么好看的男人,还隐居在山林中不肯让人瞧见,真的很奇特。
佟凛摸了摸下巴,看来这个壳子的脸一定很奇怪。这么一想,觉得原主一定是个可怜人,也许因为又疯又丑,受尽奚落歧视与不公对待,难怪想不开自尽了。
佟凛倒是不在意长相,男人吗,器大活好就行。
二人进入起居室,坐在小桌边开始吃饭。边戍不肯坐在佟凛对面,也不愿坐在他另一侧,非得挤在他身边才行。
纸片人特意做了很多营养丰富、又合孩子口味的菜,看得出边戍已经饿极,闻到菜香便已蠢蠢欲动。
佟凛还以为他会扑上去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但他先是将桌上的筷子拿起,毕恭毕敬的呈给佟凛,随后才拿起自己的筷子,规规矩矩吃起饭来。
看那副斯斯文文的吃相,便可知他家教极好,出身非富即贵。
佟凛还想要将他送回家去,自然便问起了他家住何方。
边戍手中的筷子一抖,刚刚夹起的鸡肉块又掉落回盘中,僵硬的缩回手臂,想了想道:“圣贤有云,食不言寝不语。安谨好好吃饭,不要说话。”
他稚声稚气,神情却一本正经,说出的话也像是大人一般,令佟凛忍俊不禁。
不难看出,边戍不想提起自己的家庭,甚至不愿说自己是哪里人。佟凛索性便由着他把饭安心吃完,才再度开口询问。
边戍怎么都不肯说,还反问道:“我是哪里人又有什么关系。”
佟凛好笑道:“知道你家在哪里,我好将你送回去。”
边戍的脸色霎时变了:“你要赶我走?”
佟凛道:“谈不上‘赶走’吧,我只是想要把你送回去而已,难道你不想回家,不想见到你的爹娘吗?”
“不想。”边戍红了眼眶,斩钉截铁道,“我娘早就死了,家里的人都对我不闻不问。”
说着,他抓住佟凛的手臂恳求道:“安谨,不要赶我走,我不想回去。我会死的……”
自佟凛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再也不回原来的家去。那个家跟这夜雨迷离的山林一样,没有一丝光明。若是再回到那个阴暗冷漠毫无亲情的地方,无异于是让他去送死。
佟凛就如同月光一样,照亮了身处黑暗中的他。这是自他母亲死后,唯一对他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的人,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开佟凛,不想再次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温情。
佟凛垂眼看着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心说自己真是捡了个大麻烦。
从边戍的言谈举止来看,出身必定不俗,联想到之前在他身上看到的紫气,佟凛相信他极有可能是天潢贵胄,血脉高贵之人。
将这样一个孩子留在身边,日后会引来什么,还真不好说。
边戍见佟凛只端详他却并不说话,心中越发恐慌,脸色发白,额角满是冷汗。难道他又要再次被抛弃,被赶走,被无视吗?老天到底还要他承受多少次这样的经历?天下之大,竟没有他这样一个稚子容身之处吗?
佟凛默默的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矮桌上拿起一个白色的人偶,执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边戍将他的沉默当作了默认。他心底发凉,眼角洇湿,只恨上天给了他一份希望,转眼间又收了回去。
他不想再继续苦苦哀求,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门口,却听身后的男人道:“待会帮纸片人把桌子收拾干净,下午给你量身,做几套衣服穿。”
边戍猛的转回头,眼中溢出惊喜又怀疑的神色,明明听懂了男人的一字一句,却不确定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佟凛将人脸画好,对自己的灵魂画作十分满意,提着小人头顶的绳子递给边戍道:“过不久你就该长身体了,所以先少做两件吧。”
边戍下意识的接过人偶,发现是个晴天娃娃。他难以置信的看看那张歪歪斜斜的脸,又去看佟凛蕴含笑意的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确信佟凛答允他留下来了。
他又惊又喜,隐忍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扑上去抱住了佟凛的腿,把脸埋在了……
佟凛推开边戍的脑袋,清了清嗓子道:“注意一点。”
“嗯!”边戍不明所以,只顾着脆生生的答应,现在无论佟凛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佟凛将他抱起,用下巴示意他将晴天娃娃挂在门框中间的弯钩上。边戍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将晴天娃娃挂好道:“这样明天就是晴天了吗?”
“谁知道呢。”佟凛抬头看了看依旧阴云密布的天幕,这已经是他挂起的第十七个晴天娃娃了。
佟凛每天都会尝试与熙童取得联系,但识海中却毫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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