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往前走了少许几步,甄嬛察觉出异样,轻声问了一句,“怎么?姑姑是看见什么了?”
槿汐用眼睛瞥了瞥剪秋,衡量再三还是决定说出,否则一会到景仁宫内只怕主子不明就里,更要被推出当盾。于是又沉了沉声说道,“奴婢不敢抬头看王爷,但却看清了王爷身边抱着小阿哥的乃是芳若姑姑。”
甄嬛听了犹如晴天霹雳,骤然停了步,那瞪得浑圆的美目中即有惊骇更多的却是愤然。她自诩颇通诗文,也曾奢望过与皇上琴瑟和鸣、西窗晚读,而事到如今却是痴情错付、芳心孤寂。但比起红袖添香的儿女柔情,皇上却给了另一个女子更多更重的礼遇。
甄嬛几乎不能想象,那个一贯最重道统礼法的九五至尊,竟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举。
瓜尔佳似卿,究竟是何德何能?何方神圣?竟能顶了爱新觉罗的姓氏。于朝堂危坐,受公卿王侯叩拜。共事于御前,与皇上指点天下江山。
甄嬛喃喃的问了数句,“可当真?”那豆大的泪珠,瞬时划过白皙的脸颊,将脸上那精心涂抹的脂粉刷出一道难以磨灭的泪痕。
甄嬛一路如行尸走肉一般,踱到景仁宫前,却立在宫门外,仰头看着满蒙汉书写的牌匾,纹丝不动。
“娘娘,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进去复命吧。”剪秋这一路冥思苦想要如何说辞,方可在此情形下助皇后一臂之力,因而便也没留意方才槿汐与菀妃之间那短暂的耳语。
而甄嬛听见剪秋的声音,却倏地大笑起来,那声音癫狂不止,惊得身侧两位资深的姑姑顿时无所适从。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槿汐赶紧上前给甄嬛顺着背,却见菀妃越笑越狂,最后竟憋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涨红。
甄嬛闹腾了片刻,抬手就揪起剪秋的领口,嘴上高声道,“还复什么命,皇后又能如何?”
剪秋一时扯不开甄嬛的手,看到已经有皇上近侍出来探看,心下暗叫不好。
而甄嬛恍若未觉,依旧嗤笑道,“皇后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我又算什么……皇上……”最后这声嘶喊,唤出来的不是皇上,而是两个近侍。
槿汐用身体护着主子也是无用,那两个侍卫一左一右便把甄嬛架了起来,就往外面拖去。
“皇上!让我见一眼皇上……”甄嬛这才恍然醒悟了几分,双手拼命的往景仁宫的方向伸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吼道,“皇上……四郎……”
最终依旧是唤不出那个巍峨身影,甄嬛的喊声渐渐专为啜泣,泣不成声,只隐约听到似是在说,“菀菀这一生……终究是错付了。”
静谧的宫道内,即便是这夏末的傍晚,都难免掀起阵阵阴寒凉意。
剪秋目睹着菀妃被一路拖行而去,看了看那方向,应该是送回碎玉轩了。剪秋哼哼冷笑了两声,千言万语也道不清此刻心中的悲喜。当她缓缓进了景仁宫,答应瓜尔佳氏和宫婢宛若早就没了身影。而中宫皇后颓然跪坐在皇上跟前,那脸上的妆容已经洗掉大半。
剪秋见主子如此,立刻一振,疾步赶上来,噗通一声狠狠跪在地上,口中说道,“回禀皇上,他……那人……把六阿哥带走了。”
皇上微微眯了眼,沉声道,“皇后,你可知那人是谁。”
皇后抬了抬眼睛,几近无声,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剪秋焦急,爬到皇后跟前,哭诉道,“皇上,娘娘不知情呀。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处心积虑,皇后娘娘只是听信了奴婢的谗言。”
皇上敲了敲扳指,离开有近侍进来。
“拿下,杖毙。”皇上指了指剪秋,侍卫便毫不客气的将人拖了下去。
景仁宫内瞬时又归于宁静,皇上起身掸了掸衣襟,走到皇后跟前俯身看着她问道,“你可还记得年氏的下场?”
乌喇那拉氏身子骤然一抖,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眼眸中反倒释然了几分,她昂首看向皇上,点了点头道,“臣妾记得,年氏以死保全了贵妃尊荣。”
大限将至,乌喇那拉氏的肩头终于抑制不住的颤了颤,她低下头,瞬时硕大的泪滴染湿了前襟。似是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泪水,中宫皇后才再度抬头看向皇上,嘴唇颤颤巍巍道,“皇上是想臣妾以死保全中宫威仪?”
此时天色黯然,景仁宫没有一个奴才敢进来掌起宫灯,皇后匐在暗处,只余皇上立在透窗而入的夕阳之下。
胤禛看了看窗外余晖,脸上的光影明暗分明,投射在皇后的眼目中,烙下最深的印迹。
皇上最终又看了一眼皇后,微微俯了俯身,用近乎念着咒语的低语念道,“错了,你即便是死,也不配享有中宫尊仪。”
皇上说完拂袖而去,独留下身后的景仁宫陷没于一室的黑暗。
养心殿内已是灯火通明,皇上回到西暖阁,瞧见几案上错落的奏折和一旁只还剩了半杯的梅子汁。胤禛微微讪笑,想必老八是走得仓促。
皇上站在软榻旁,也不坐下,只对着一桌子廉亲王留下的痕迹发笑。
苏培盛在旁边瞧着,轻声劝了句,“皇上,今儿早些歇着吧。兴许明天一早王爷就进宫了。”
胤禛这才坐下,抬眼看了看苏培盛,摇头道,“他不会来。”
苏培盛见状,极想说让皇上给王爷捎个信,但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下去了。
皇上心里想得清楚,景仁宫内那些污言秽语说得绘声绘色,乍听之下不堪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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