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湛不能抛头露面,白烨作为白家的唯一男丁理所当然出席大典,见白露不忿,挣扎着还要抬头,他微微扣住她的肩膀,低声呵斥道:“露儿,看清楚,那个位置有人了,是三叔的女儿,我的妹妹你的姐姐,你再看也没有用。爬不上那个位置,也许对你更好。”
白露一听这风凉话更是怒不可遏,咬牙切齿道:“二哥,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她是你哪门子的妹妹!我才是你的妹妹!三叔什么时候将我们家放在眼里了?我长这么大,根本连见都没见过三叔!你不要自作多情攀交情了!”
白烨沉默一瞬,道:“你说的对,她不是我的妹妹,她是皇后,她可以轻而易举将你的眼睛挖出来……也许她不会,可那个人会。你可以继续看。”
“我……”白露忽然就闭了嘴,手揪着宫装的缎面,她心虚地眼神躲闪,越发恨起了君越。
解决了不听话的胞妹,白烨收回了手重新站好。
他其实也是瞧见了高台上的女人的,因抹了脂粉,比之那日更添了几分美艳。绝非清汤寡水的美,而是活生生的,像沾了朝露盛放的牡丹。
可她绝美的眉目间神色却极淡,哪怕对着身边的那人也是一样。那人的眼神惯常寒波生烟,她在他的身侧,仿佛也酿成了一汪不见底的深潭。
气质带着些许病弱,精神气尚好,她果真随三叔一起长在塞外?她见过怎样的天,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小小年纪已有这等气度?纯真无辜或是绵里藏针?
他暂时摸不透她的底细。
他想往下深挖。
隔着九重殿前层层高台的距离,隔着帝后与臣民的身份,白烨头一遭觉得人生有点意思。
授予皇后凤印,接着便该祭天祭祖,朝臣随帝后一行同往祭坛。为了不至令皇后操劳,钦天监将一切仪式从简,群臣恭而敬之找到各自位置,君越恰走过白烨身侧,以眼神问询。
白烨对上君越的目光,眼睛与那人有些许相似,却绝不会被错认是那人,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有不同际遇,何况芸芸众生?
白烨不及回应,君越又看向了白露,将她脸上那些失望和愤怒一一收进眼底,牙关已紧咬。只要那人一日身居高位,便一日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那人因何缘故迟迟不对他们下手,他们也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白露惦记着那人身侧的位置,也连带着惦记不曾得到的那人,这让君越更恨!
君越的视线再回到白烨脸上时,眼底的冷意又多了几分,询问的意味更重。
白烨自知躲不过,便半握拳头抵在唇边咳了咳,以点头作答。
君越弯起唇角轻笑,与那人相似的面孔却少了风华绝代的气度,缓步走向自己的位置。
祭天、祭祖、拜神佛,一切该信的不该信的都信了,这场隆重的立后大典,顺应天时地利人和,心思细得仿佛要叫某个人此生难忘。更有小国来朝,外邦恭贺,而与大秦结为盟国的东兴因内乱未平,不曾派人出席婚典,北晋皇帝登基不过三日,忙于战事国事,敌友未分之际更不会遣使来贺。
梵华同释梵音也出席了祭天大典,聂子陵作为聂家老幺如今没了官职,也只好站在最外围瞧瞧热闹,方才听到《苍狼白鹿》的礼乐响起,他险些没哭出来,往事不堪回首啊不堪回首。大帝下旨让他此生不准再吹箫,这不,他再没拿起心爱的碧玉箫了。
忽见许久不曾露面的梵华腻着一个和尚,亲亲热热的,聂子陵惊讶地凑过去,问道:“小猫,你干嘛呢?薄相要是瞧见了,你要倒霉的。”
梵华转头望见他,睁着双大眼睛,几乎是欢喜起来了,拽着身边的和尚对聂子陵道:“聂大厨!我好久没看到你了!老薄薄说你被流放了,这辈子想见你都难了,我还哭了一回呢,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聂子陵嘴角抽搐,薄相可真是会气死人不偿命,若非看祖父孟阁老的脸面,他说不定真被流放黑水城了,聂子陵咳嗽了一声,想解释:“我哪里……”
话没说完,小猫儿已经仰起头对身边的和尚道:“聂大厨的厨艺可是宫里的一绝呀!大美人都说好的!不过后来聂大厨犯了罪,被逐出宫去了。好可怜,我再也没吃过聂大厨做的饭,饿瘦了两圈呢。”
聂子陵的头顶冒起了青烟,这是说舍不得他的饭呢,还是舍不得他离开宫里?是他可怜还是她可怜?
那和尚冲聂子陵双手合十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也无多话,只是礼貌。
聂子陵这数月受够了家中兄长的窝囊气,好歹他知道九重龙华殿上的那位皇后娘娘是什么来历啊,好歹他是为皇家为大帝牺牲过的人啊,怎么就沦落至此成了梵华口中被流放的可怜人?
为了给自己长长脸,聂子陵清了清嗓子,扬起下巴抬头挺胸若无其事道:“咳咳,那个……小猫啊,我在长安朱雀街上开了间酒楼,以后我也不当官了,就好好地做菜当老板,你有空来尝尝啊。”
梵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极了,一脸的崇拜,扑过去抱住聂子陵的胳膊道:“哇,聂大厨你好厉害,你居然做到了我做梦都想做的事!你知道吗?我好多次梦见我开了一间酒楼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聂子陵低头瞪着她的脸:“这、这不一样吧?你开酒楼,想吃什么吃什么,我开酒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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