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弟弟熟读《伸冤录》,对于破案一道确实有自己非凡独到的见解。
他爱惜人才,又确实需要这么一个有能耐的帮手,便勉力留了他兄弟二人下来。
“两位小兄弟是来找玉佩的,那这玉佩极有可能拉在了此地,不然这样,等到咱们将这案子解决了,本官派人掘地三尺,也要帮你们将玉佩找到如何?”
薛琬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她早知道程谨之是个狡猾的老狐狸,没想到他还真这么不要脸地欺负外地来的小兄弟。
就连求人帮忙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啊!
怪不得这么年轻就能升至京兆府尹的位置,也没啥别的秘诀,就是会来事儿。
不过这也正中她下怀。
她想了想说道,“能和杨奇熟悉的人,我想也不会很多,除了这悦来茶坊的人,就是每日都来捧他场的几位老主顾。大人,不如找这些人来问问?”
老主顾自然不必说,能进入后院杨奇的房间,那必定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做到。
就算是悦来茶坊的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和杨奇接触的机会。
如此一来,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只要仔细一问这些人辰时左右都在何地,做什么,是否有人证,几相排除,剩下之人便就更少了。
再看看这些人中有什么人有机会,或者曾经接触过麻沸散,就连那针,也可以好好地做做文章。
以程谨之的聪明,要找到凶手并不难。
果然,不过一个时辰,最后的犯罪嫌疑人便锁定了三个。
杨奇在骆真跑掉之后最新找来的小厮小钜子,他有职务之便,可以随时进入杨奇的房间,并且不被防备。
今日辰时,他说自己睡过了头,一个人在自己的屋子里,直到主子出事才被叫醒。没有人证。
而恰好前几日,他摔了膝盖,伤口过大需要缝合,药房给他用过麻沸散。
至于动机,那还用说吗?
杨奇本性不改,对小厮一向非打则骂。
小钜子才跟了他没几天,就已经被打断过腿了,存了杀死杨奇自救的心,一点也不奇怪。
还有一位嫌疑人,是悦来客栈另外一位说书先生黄贵。
杨奇五年前来到悦来客栈,那时黄贵才是悦来一哥,但不久之后,风头就被彻底盖住。
他从一人独霸到和杨奇五分天下,最近两年,居然十场里连两场都说不到了,人人都只知道有杨奇而不知有黄贵。
随着地位的下降而来的,自然是薪俸的降低。
原本,黄贵的收入不菲,也算是个财大气粗的大老爷。但这两年,他拿到手的银两不比跑堂的多。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黄贵对杨奇的心结由来已久,若说一时激愤之下杀了他,算起来也是有动机的。
至于不在场证明,黄贵同样没有。
他只说自己昨夜喝醉了,躺在屋子里睡觉,可是他单独一屋,也并没有同屋人可以证明这一点。
麻沸散,这就更简单了。
黄贵有个相好,是附近积善堂开药材铺子的寡妇,要从相好那弄一点麻沸散,那岂不是再简单不过?
更重要的是,他这位相好那还有金针,看杨奇创口的大小,和针灸所用的金针一致。
最后一位嫌疑人,则是杨奇的常客,福林公主府的一名小管事周魏。
这位周管事年纪不大,不曾娶妻,但却是杨奇的迷弟,只要是杨奇说书,他场场不拉,给的赏钱也是极大方的。
有人给他计算过一笔,他这些年来在杨奇身上花的钱,大概就是他在福林公主府的所有薪俸。
也就是说,他对杨奇倾尽所有。
如今,杨奇猛然从受人追捧的说书先生,一下子成了虐杀小厮的杀人犯,不日便要收监问罪,周魏心里自然翻江倒海。
这动机嘛,差不多也有了。
不过,程谨之迟迟没有派人去福林公主府上拿人。
薛琬知道,福林公主不是个好惹的角色,所以程谨之显然还是更希望凶手出在这两人之间,也好免了去公主府拿人这道手续。
她便笑着说,“这个叫小钜子的小厮还是放了吧,他不是罪犯。”
程谨之一愣,“此话怎讲?”
薛琬笑着说,“大人且看看杨奇的身高,再看看小钜子的个头。小钜子十二岁都不曾到,才长到杨奇的胸口,他若是要刺中杨奇的下巴,该用什么张扬的动作才行?”
恐怕要踮着脚抬着手了吧?
手中若是夹杂着明晃晃的金针,杨奇难道看不见,还任由他刺不成?
她顿了顿,“更何况,这小钜子是悦来茶坊这几日才新买的,他初来乍到就挨了打,正是惶恐的时节,恐怕没有这个心智和谋略去干杀人这件大事。”
程谨之闻言拍手称赞,“果然是熟读《伸冤录》的萧兄弟,这见解很是精辟。”
他话锋一转,“那么这黄贵呢?萧兄弟觉得,他可是凶手?”
薛琬眼眸微垂,“论身高倒是合上了,但黄贵和杨奇可不是什么和睦友好的关系,正面相迎,怕是杨奇并不买账。”
她忽然笑了起来,“杨奇犯了人命官司,问斩也不过是迟早的事。黄贵再恨杨奇,只要静静地看着他死便成,何苦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杀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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