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宴很是热闹,与朱厚照当初的满月宴相比几乎不差甚么,足可见帝后对女儿的疼惜。前来参加宴会的皇亲国戚们自然也不会不识相,说甚么皇子比皇女更好些之类的话。就连周太皇太后亦是一直乐呵呵的,将曾孙女搂在怀里始终舍不得放开。
“母后,儿臣犹记得,当年在大哥儿满月宴上,正好提起了祐杬选妃的由头。这一回不若喜上加喜,说说祐棆与祐槟的婚事罢。”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王太后笑道,“他们俩年纪相差不过两个月,前后成婚也合适。”
其实,朱祐槟的胞弟朱祐楎与他正好是年头年尾生的,两人相差不足一岁,也能开始准备婚事了。当初一并选王妃的时候,其实也给朱祐楎择定了候选王妃。但一年内办两场亲王的喜事已经是紧赶慢赶了,只能将他的婚事往后挪一挪。而且,张清皎私下也与她提过,永康长公主、德清长公主将在今年择驸马,最迟明年将她们嫁出去。孩子们年纪相近,婚事可不是得稍稍错开些举办么?
人群中,邵太妃与张太妃听得,瞬间神色便有些变了。不过,她们的神色变幻只在那一刹那,下一刻便都恢复了原本笑容晏晏的模样,紧跟着谢过王太后替两个孩子打算。王太后是嫡母,由她提起此事确实也合适些,先前也曾给过她们暗示。但邵太妃不信任她,张太妃又舍不得孩子成家后紧跟着就要就藩,多少都觉得有些意外。
周太皇太后颔首道:“棆哥儿与槟哥儿也都十七八岁了,确实该成婚了。皇后既然已经出了月,这事儿便交给你来办罢。比照之前杬哥儿的婚事即可,只是他们俩成婚的地点须得考虑一二。”亲王成婚通常在诸王馆,但如果两人婚期太近,怎么也不可能折腾着前头那个赶紧搬走腾出地儿来。因此,至少得收拾出一座大小与诸王馆相当的宅子备用。
“祖母放心,这两桩喜事,孙媳定会好好安排。”张清皎笑盈盈地应道。
宴席结束后,众人各自回宫回府,而岐王朱祐棆、益王朱祐槟即将成婚的消息也悄悄地散开来。对于这两桩喜事,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南苑里教养了两年的两位未来的亲王妃终于盼来了婚期。虽说教习女官对她们一直都不错,服侍她们的宫人内侍也很用心,时不时还能见着家人,可在南苑里待了这么久,小姑娘们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如今好消息传来,她们终于能够定心了。便是朱祐楎的王妃没有得到好消息,见两位小伙伴即将成为嫂嫂,也觉得自己许是不日便能等到了。
邵太妃亦是难掩喜色,回宫后便对朱祐棆道:“我的儿,为娘盼了这么久,终于将你的婚事也给盼来了。你兄长眼看着便要就藩了,我这心里一直都空落落的。你若娶了媳妇,我身边也能热闹些。”
“娘放心,儿子与王妃一定会好好孝顺娘。”朱祐棆笑逐颜开。朱祐杬与刘氏,以及三兄弟中年纪最小的朱祐枟都笑着恭贺他,还说过两日便会挑些礼物给他送过去。朱祐棆含笑谢过了他们,端的是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这时,也不知邵太妃忽然想到了甚么,复又满面愁容,红着眼眶道:“只是你既已经娶妻,指不定甚么时候就会像你兄长一样离开京城就藩……唉,为娘心里虽然百般不舍,可就藩是祖宗的规矩,谁都改不了……”
朱祐杬愣了愣:当初母亲不是说,让他就藩是担心他的安危,所以不得不为之么?!她不是说,但凡有一丝转圜的可能,她都不忍心割舍他这块骨肉么?!祐棆又不曾试图夺嫡,也从未卷入过当初那些事之中,怎么突然提起他就藩之事了?没有危险,祐棆有何必要就藩?!有何必要离开京城?!不是只须听从皇兄的安排便是了么?!
他正要张口询问,朱祐棆便盯住了他,缓缓地摇了摇首。见朱祐棆目光坚定,朱祐杬紧紧皱起眉来,寻思着或许他们该好好说说话了。事到如今,祐棆该不会觉得,为了母亲,他必须就藩,必须违背皇兄的意思罢?
谁能料到,朱祐棆确实是这样想的呢?
兄弟俩出了邵太妃的寝宫后,便提起了此事。朱祐棆似笑非笑道:“有何不可呢?既然就藩是祖制,谁都无法更改,我迟早是要去往封地的。与其迟些去封地,教娘亲担忧挂念,倒不如早些过去。”
“……以前你可不是这么想的。而且,你明知道皇兄舍不得咱们。”朱祐杬拧着眉,满脸凝重地打量着他,“祐棆,你该不会真以为,母亲所说的都是真的罢?若真想孝顺母亲,便不该离开她身边,而是须得留在京城里照料她。你自个儿好好想一想,究竟是远离京城,一辈子见不着她一面更孝顺,还是留在京中,天天晨昏定省更孝顺?”
朱祐棆挑起眉来:“二哥,我倒要问问你----究竟是留在京中,让娘亲日夜忧心更孝顺,还是前往封地,让娘亲能够安心更孝顺。你明知娘对此事已经有了执念,又何必非得违逆她的意思呢?一直执拗着不愿听她的话,岂不是让她更担心,平白让她费了更多心思?”
“你也知道那是执念,并非事实。”朱祐杬压低声音,“执念是不会消失的,只会越来越深,唯有我们兄弟三人都离开京城,或许才能缓解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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