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笙到底是找着机会去了周家和李家,周祭酒和李翰林害怕下回再见,便是谢老夫人的灵堂,便和比赛似的,一人给谢笙布置了一大堆作业,又叫他等家去之后每六日送一次作业。
两人要求交作业的时间,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刚好错开三日,故而谢笙便要每三日交一次作业。
这个时间控制在谢笙刚刚好有事可做,却也不至于一直埋首于此,甚至能因为这样的节奏而不至于生疏了自己的功课。待到三年后的会试,谢笙便能有充足的准备去应对。
谢笙去周李两家拜访之后,一直想再去温家一趟,可他此时并没有十分充足的理由,便只能作罢,唯有暗地里叫人不时送些不引人注意的小东西过去。
日子一日日过去,等到大姐儿二姐儿回门之后约半月,谢老夫人在第一场大雪来临的时候,受了些寒气,原本已经好的差不多的病情急转直下,不几日,已经有了些下世光景。
谢笙站在谢老夫人院子里的梅树下,鼻尖萦绕的全是分辨不出的药味。
谢老夫人原先很喜欢这株梅树,据说是当年她和老谢侯爷新婚之初,浓情蜜意之时一同栽下的,这次之所以会着凉,也是为了赏这株梅。
“怎么站在这里,”谢麒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笙回头看去,却见谢麒只披了一件大毛斗篷在外头,里面的大衣裳却没穿出来,脸上满是郁气和灰败,显然是对谢老夫人的病有了最坏的打算。
谢笙皱了皱眉头,走到谢麒身边,直接伸手过去碰了碰谢麒的手,一片冰凉。
谢笙直接对一旁跟着谢麒出来的小丫头道:“还不赶紧把大哥的大衣裳拿来,再捧个手炉出来。“
“不必了,不过出来站一站,便要进去的,”谢麒说话的声音依旧温和,却总能叫人听出几分叹息。
“祖母还病着,你还要再带了寒气进去?”谢笙顿了顿又道,“何况若是你病了,祖母一眼便能看出来,她本就病着,还要为你担心不成?”
听了谢笙这话,谢麒便不再组织,那小丫鬟赶忙跑进去,不多时候便有两个朱红玉身边的大丫鬟跑了出来,也没解他的斗篷,两人合力就这样给谢麒罩了一件大衣裳在外头,又赶紧将小手炉塞到谢麒手里才罢。
“这梅树……”谢麒的眼中突然有了波动,“花开的也不好,不如砍了。”
谢笙一怔,谢麒难得这么明显的表现出这样的喜恶,不过很显然,他这是迁怒了。
“这树对祖母意义非常,你……”谢笙正想着要怎么去劝。
“我知道,”谢麒用手抹了一把脸,手上竟带了些许水渍,“我自小在这棵树下玩闹,这树的来历,祖母也与我讲了数十次。方才是我魔怔了,怎么能怪得到它上头。”
瞧见谢麒面上苦笑,谢笙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等到最后,谢笙也只能自己叹一口气,心里也渐渐烦闷起来。
“夫君,小满,祖母叫你们进去,”朱红玉稍稍挑开帘子,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们这边,“我已经叫人去请爹娘了。”
谢笙两人心中俱是一颤。
谢麒的手炉一个不稳,直接摔在地上,里面的碳火洒了一地,唬得朱红玉赶忙出来,要看谢麒有没有被烫到。谢麒却什么也顾不上,直接冲进屋里。
谢笙紧随其后,也赶忙进去。
“你们来了。”
几人进门时候,一向躺在那里,连说话都费力的谢老夫人竟然精神头极好的靠在大迎枕上,半坐在那里。她双颊的红让谢笙心里一颤。
谢老夫人果然是要不好了。
“赶紧去瞧瞧爹娘他们走到哪里了,”谢笙以为自己不会伤心的,可不晓得为什么,此刻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谢笙的眼圈有些发红,再看一旁,屋里伺候的奴婢全都低了头,甚至有几个官场在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都忍不住哭成了泪人。
“祖母,”谢麒上前握住谢老夫人的手,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方才听了谢笙的话,用了小手炉,他的手是温的,不至于将祖母冻着。
谢老夫人半点不挣扎,也没力气挣扎,她这次没先喊朱红玉,而是看向谢笙。
“小满,到祖母身边来。”
谢笙闻言,越过众人向前,和谢麒一样,半跪在谢老夫人面前,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祖母。”
“好孩子,”谢老夫人看着谢笙,带着些许难得的疼惜与慈爱,“从前,是祖母对不住你们。”
“祖母说的是什么话,我从蜀州回来,难道不是祖母护着我?”
谢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便不提此事,转而看向自己的大丫鬟,示意她上前。
“我只怕是要不好了,你们两个姐妹的那一份,我早在她们出门子时,就已经叫人送去,”谢老夫人歇了口气,才道,“出了门子,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以后这谢家,就只有你们兄弟两个守望相助。”
谢老夫人到底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不管前事如何,你们日后……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千万莫忘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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