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皇帝的,即便是再如何英明神武,也总不会出太过喜欢自己的孩子长得太快,羽翼丰满。
二郎自然是达到了皇帝的要求,皇帝才会动了将二郎立为太子的心思,并付诸于实际行动。但二郎要是表现得太好,难免也让皇帝有隐隐的危机感,愿意去做预防,毕竟他已经换过一任太子了。
“温相离京,想必能把封王之事稍作推迟,”谢麒揣度道。
“温相离京,我谢家举家丁忧,六皇子身边只剩了一个心思不明的云家,而云家,也是看皇上的眼色行事,”谢笙又说到朱家,“慎之哥本就年少,想来即便是娘娘,也不会让他参与到这事里头。”
见两个儿子还算有些想法内情,谢侯才叫他们都散了。
其实,所有事情归结起来,也不过总结为两个字,示弱。
就像是谢笙在外面受到了欺负,要回家跟谢侯告状一样,皇帝一贯宠着二郎,总归是更疼他几分,这时候示弱,皇帝便会更愿意护着二郎些,就算不能把封王之事消弭于无形,也能尽量让这件事对二郎的影响降到最小。
谢家父子三人心里都有了个底,便各自散去,这件事出口入耳,便不能再往外说了。
谢笙打开温家帮着二郎带来的信件,三两下看完,见二郎并没在心里提起这事,不免叹息一声,看来他也不能写信和二郎说这事,甚至连提都不要提起的好。
和立太子不同,封王之事皇帝并没有往外说半句,温相离开京城的,也是借着这几个月温家和云家之间别扭的关系,以及温瑄这一事的名头,所以这事儿,谢家自然是不能从温相那里听说,如今二郎也没在信里提起,谢笙自然只能做不知情。
谢笙揣度着自己要如何去回这一封信才好,想了半晌,也没寻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夜已经深了,捧墨见谢笙还没休息,从外头进来:“少爷还没动笔?”
谢笙看了他一眼,索性把笔直接搁在一旁:“你在京中这许久,可听说了什么?”
“若要说听说,那可多了,”捧墨斟酌着道,“我在温家住着,许多事情也只是隔着一层,但二皇子侍妾,也即是原先的太子良娣病逝,先太子妃娘家有意送旁支嫡女做二皇子继室的事在京中已不是什么秘密。”
“三皇子四皇子不久前还结伴去了京郊赏雪。”
捧墨捡了几件他自己觉得重要的事情说了,谢笙也只是闭着眼慢慢听着。
待到捧墨说完,谢笙心里也大致有了个谱,至少二皇子重新出来,应当是已成定局。不过二皇子也是心狠,当初能宠得人无法无天,害死太子妃,如今又为了重新得到太子妃家族的助臂,让跟着在这样情况下还伺候他这么久的侍妾去死。
二皇子只怕是没有心了。
三皇子四皇子这边,当初就是因为利益才聚在一起,后来又因为利益和态度分开,虽然一度闹僵,可如今再次走近,拧成一股,也并不算出人意料。
捧墨说着说着,便慢慢停了下来,谢笙则是过了一会儿才睁眼,捧墨正待要去磨墨,谢笙却挥手道:“不必了,先将信好生收起来。等明儿一早,我再清点了单子,瞧瞧怎么写信。”
谢笙想了一会儿,竟觉得自己这信,不如不写的好。二郎那边定下的方式是示弱,如今听了捧墨说的这几件事,谢笙倒觉得说不准二郎和朱皇后是有些别的想法在里头的。
捧墨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谢笙却在说完这话之后,便径自休息去了。
谢笙本以为自己可能要好一会儿才能睡着,没想到才沾了枕头不久,他便沉沉睡去,一夜无梦知道天明。
谢笙按着平日去上课的时辰醒来,却在掀开被子之后想起,自己已说了今日不会去。但谢笙已经醒了,再睡,也睡不着,索性自个儿穿上衣裳起身。
捧墨听见动静赶了过来,被谢笙赶了回去。
“你一路车马劳顿,说好了放你一日假,回去歇着,我出门走走。”
捧墨当然不肯,谢笙却不便趁着他去打水的时候自个儿出了门去,等捧墨回来,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当初修这院子时候,就说好是为了守孝用,建的自然偏僻些,谢笙出门这一路上,也没遇上什么人。
因谢家常有马车出入,道路修的比别处更宽,谢笙便没像走山间小路一样,早早的被露水沾湿衣裳。
天边夜色翻滚,不多时候,便被光亮撕出了一道口子,光彩越来越盛,很快,天便大亮了。
谢笙吹着微风,随手拈了一根狗尾巴草,才一路慢慢回了家中。
李氏见他回来,不由笑道:“可算是回来了,你若再不回来,只怕捧墨都要出去寻你去了。”
“在谢家村范围内,我又不会丢了,”谢笙道,“难得今日早晨无事,再叫我回去睡着,我也睡不着,不如出门走走,娘怎么也这么早就起来了?”
“这会儿可不早了,若放到平日,都到了该用早饭的时候了。”
李氏说完又道:“只在村子里逛逛有什么意思,我日前便听说小河边上梨花开了,今日天气好,不如今日便去赏花。”
小河边上的梨树,谢笙是知道的。那树生得高大,每到这时节,便有片片梨花雪落了一地,就像是还没化尽的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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