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江县远比他想像中的穷。
他敲击桌面,沉吟了好一会儿, “我看咱们只能多开砖窑厂了。”
其他厂子,货物的价格都定死了,即使开了, 也不赚什么钱。
砖窑厂就不一样了,大桥那边之前的砖都是从外地定的,需要很大一笔路费开支,砖的价格不低。
长江公社开的那个砖窑厂用的是农村人,工资只有八块钱,还不需要每月给他们发粮食,纯利润高达六成。
他可以依葫芦画瓢,再盖几个厂子。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刘福生愣住了,“可是长江大桥那边好像快完工了吧?”
他有时候站在江边,可以看到大桥已经建得差不多了。
林炎城笑笑,“没呢,至少还要两三年。”
外人看着好像快完工了,其实还有不少地方没有建成。
刘福生见他这么肯定,也没话说了。
林炎城吩咐道,“你现在就下乡带各大公社的干部到长江公社砖窑厂学习。咱们早点把厂子建起来。”
刘福生早就习惯他做事雷厉风行,接过他递过来的指示条,二话不说就出了办公室。
过了几日,上面下达了一则命令。
“学大寨?”林炎城对这个词很陌生,他看向刘福生,“这是什么意思?”
刘福生倒是比他懂,“之前也学过。好像是到晋阳那边学习大寨。”
林炎城沉吟了一会儿,面色发苦,“这是省里发的命令,我们要是不去,他们该以为我们跟他们对着干了。”
为了这事,林炎城推掉手头上的事情,带着几个干部出发去了晋阳。
到了这个大寨,林炎城喝了一肚子鸡汤,用一句话可以总结:要自力更生,要像大寨那样,不借国家的钱,也不向国家要东西。
林炎城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他很快观察到周围的人就像打了鸡血似的。
最要命的是跟他一起来的,先进工人于彩英,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林炎城,激动地道,“主任,我们回去后也弄这些梯田吧?他们能把山开出来当田。我们也行的。”
林炎城给她泼冷水,“我们怀江县又没山。开什么梯田,你虎啊。”
于彩英不死心,又道,“我们也可以学着他们建个小水库。这样田里不会没水。”
林炎城都想朝她翻白眼,“我们怀江县左面靠长江,怀江横穿整个县。你觉得我们县的田会没水?”
刘福生噗嗤一声乐了。其他人也都闷笑。
于彩英接连出了两个主意都被否定,还被大家笑,面上恼火,她嗤笑道,“那主任叫我们来学大寨干什么?难不成只是来游玩的?”
林炎城指着田里密密麻麻正在劳作的人们,“我们来学习他们的精神。主席说的好,我们一定要懂得‘路要自己走,家业要自己创’的道理。不能依葫芦画瓢,我们要创造属于自己的家。”
于彩英见他用主席的话来堵自己,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回去后,林炎城召集所有革命委员会讨论‘学大寨’。
大伙兴致很高,纷纷说出自己的想法。
林炎城首先发言,“我们怀江县靠水不靠山,虽然不能建设梯田,但是我们可以在道路两旁都种植杨树。”
“我看不如栽果树,秋天可以有果子吃。”
林炎城摆了摆手,“栽果树固然有果子可以吃,可是管理起来也麻烦。我们没那么多的药灭虫,到时候还得让人抓虫。浪费人力物力不值得。”
这些都是次要的。他担心有的小孩前脚摘下果子,后脚就被人告发,估计连命都能丢了。
到那时,他种的不是果子,而是毒药了。
有人又道,“种杨树吧。可以用来盖房子。挺好的。”
林炎城点头同意。
栽树得到一致同意,没多久,县城各大街道,乡下路边都栽上了杨树。
林炎城也不忘让人到附近几个县城打听。
刘福生出去一趟,绘声绘色地给林炎城讲,“陈山县,不是有个陈山嘛,松树长得特别密。他们县的主任命令社员开山砍伐,谁家砍的松树归谁家做柴火,这一下男女老少齐上山,全队空无一人,没几天功夫,原本茂密的林木全部都象剃光了头,那些碗口粗和手指头粗的松树杂树,统统全砍了,然后他们主任放火烧山,我去的时候,听他们主任说,下一步就是开始挖地开梯田,他们队没有挖土机,全部由人工开挖。我看累得够呛。”
林炎城摸着下巴,“其他县呢?”
“情况都差不多。对了,雷关县最奇葩了。没有山,他们居然拿上好的田堆出山来。我去的时候,他们把种的麦子都给铲了。”
林炎城瞠目结舌,“再过两个月,麦子可就收了,现在铲掉,他疯了啊。”
刘福生也觉得他们傻,“谁说不是呢。都是去学习的,怎么他们学的跟咱们的不一样呢。”
林炎城勾了勾唇角,还能为什么。他们识字不多呗。
只知道生搬硬套,不知道学习人家的精神。画虎不成,反类犬,简直可笑。
刘福生有些委屈,“我上前劝他们的时候,他们还说我居心不良。把我狠狠骂了一通。还说如果我不是怀江县的,他就把我拉去pd呢。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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