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彦侧身闪过,笑道:“原来是我家小葡萄啊?怎么,真动心了?”
“不过是闲来无事画一画而已。”润雨取过画纸揉成一团,随手往桌上一扔,“说罢,是不是母亲又有吩咐。”
“干娘倒是没什么吩咐。”游彦嬉皮笑脸道,“不过你似乎忘了她的吩咐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请她老人家放心,她儿子懂得分寸。”润雨扫了一眼游彦,又道,“我只是闲来无事画着取乐。若是画得好了,将来拿给他们看,岂不显得我十分有诚意?”
“还是你想得周到。但你若是真心喜爱小葡萄,这仇不报也罢。”游彦正色道。
“嗤……别是你动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吧?”
“好了好了,算我输。”游彦作揖求饶,口中兀自嘟囔,“以为你这么个冰块会动心,那我真是傻到家了。”
“我上次让你查的那事怎样了?”
润雨眼睛瞧着花园中的树枝投射在窗纸上的影子,似是不在意地问道。但他紧绷的唇角出卖了他的内心,就好似被风吹过的树影,此时正在晃悠着。
“你料想得没错,小葡萄果然不只是百花村先花圣的女儿,她还跟一个大人物关系匪浅。”
“直说,别卖关子。”
“真是无趣极了,小葡萄瞎了眼才会看上你,”游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俊秀的脸上一片不可理喻之色,“若是我这几天打听得没错,她大概是先花圣辛簌与天机府主人林洛的私生女!”
“嗯,这就对了。”润雨毫不吃惊,微笑道,“自我那日见了她头上的簪子,我便知道她多半是林先生的血脉。”
“啊?”游彦惊诧地张大了嘴,“那簪子不是先花圣师门之物吗?难道是天机府主人送她的?”
“你原先查得没错,簪子确实是辛簌的。当年出师时,她师父特地拿了自己珍藏的一块水胆玛瑙,亲手雕琢成了云头簪作为赠礼。辛簌感念师恩,因此从不离身。”
“对啊,这还是我告诉你的呢!”游彦点点头,十分得意,“我有回奉命潜入聚芳水境时,偶然发现小葡萄应与先花圣有关,这才……”
“别忘了还是我冒险进史库禁地临摹了辛簌的画像出来你才能确认的。”润雨没好气道。
“咳咳……”游彦有些尴尬,“赶紧说你怎么把小葡萄跟天机府联系上的?”
“那晚她在璇珠阁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替她簪头发时,发现簪身上镌刻了‘木落竹束’几字……
“什么!”游彦大怒,冲过来一把揪住润雨领子,“我居然没看出来你这么下流!小葡萄才多大,你下得了这等黑手?”
润雨一时间猝不及防,被他勒得有点喘不上气。待反应过来挣脱时,脖颈上已经勒起了一道红痕,火辣辣地疼。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不由涨红了脸:“平日里叫你多看点正经书,自己脑子歪也就罢了,打量别人同你一样呢?”
“那你给她簪发什么意思?”游彦一脸痴傻。
“她逗阿魇逗得头发松了簪子掉了,我不过顺手捡起来帮她个忙。”润雨回想起那日情形,不知怎么心里有些柔软,连方才的火气都消散了。
游彦叹了口气,道:“还以为她在城主府半年能有长进,没想到还是一样跳脱。”
他想了想又道:“这样一来就好办了,你与天机府的小姐本就有婚约,这样天机府和百花村同时成了你的臂助……”
“是啊。”润雨不知想到了什么,苦笑起来,“我是城主大人的私生子,她是天机府的私生女,着实般配。”
“你又何必这么作践自己,干娘听到了心里又该难过了。”游彦一时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慰他,忽然想到自己身世,不由自嘲,“你好歹双亲俱在,我连我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我宁可我从未出生,这样我母亲也不至于如此悲惨。”
润雨母亲游氏出身于仕宦人家,当年未婚生子,游老爷虽然恨极了女儿不知自爱,却也不忍她受苦。故而游氏明面上被赶出家门,暗地里一直由她爹娘接济着,倒也生活无虞。
孰料一夕间起了变故,游氏母子所住小院遭受火灾,一切化作灰烬。待游老爷一家赶到时,只有浑身黑灰的外孙坐在院门外哭泣,游氏早已尸骨无存。
游老爷伤痛之下只得带了孩子回府。
没过多久新任城主夫人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风声,上门索取润雨。
游老爷心中虽有怀疑,但他素来怯懦,不然当年也不会咽下这口气。城主夫人既然亲自登门,润雨也确实是城主的骨肉,他自然只能放手。
那时候润雨刚刚四岁,正是懵懂的时候。乍然失去了生母,但年幼的孩子忘性大,哭闹几个月便也罢了。而池瑶为了讨萧赋欢心也对他呵护备至,倒过了些好日子。
直到阑风出生,他才偶而知道自己不是池瑶亲生。一切的冷眼都有了解释,从此他便越来越沉默。
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日他在璇珠阁独自看书,忽然有人告诉他,他的母亲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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