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何尝愿意违背您?从见她第一面起,我就告诉自己,她只是个工具,我绝不能对一个工具生了情。但她是那么好,她吸引我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温暖。娘,您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真的太冷了,我经常梦见我困在一个冰窟中,冻得快要死过去也没人来救我。”
“你是在怪我么?”游氏沉默了会儿,抬起头,一张苍白的脸上嵌着双幽深的眼睛,“我又何尝愿意你跟着那毒妇走,我是逼不得已。”
“闰哥儿,夫人那时候自身难保,又怎能让你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白芷在旁插嘴道,“夫人这些年苦心经营,不都是为了你吗?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可是我若是辜负了流儿的一片真心,不也是忘恩负义么?”
“你给我滚!”游氏双眼通红,狠狠甩了儿子一巴掌,“我这十几年含辛茹苦为你筹谋,她又为你做了什么?你竟敢拿她同我相提并论!”
“闰哥儿,你先出去吧!夫人这些年旧疾复发,动不得气。”
润雨看了看白芷,望见她眼中满满的担忧,只得退出卧室。在关上门的一瞬间,他又深深看了母亲一眼,她面上似乎满是挣扎矛盾。但在他注意到的那一瞬间,她又移开了目光,好似那只是他的错觉。
润雨烦闷不已,干脆出了门去里秀湖边散心。
正是阳春三月,湖水丰盈。湖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山峦白云,风光美不胜收。
饶是心绪郁燥,润雨也被这样的景致所触动,长长吐出口闷气。
他想起湖的那边便是流光从小生长的百花村。他虽从未踏入过一步,但也颇为向往。如此明媚的春光里,那边想必早已是芳香满园,繁花遍布了吧!
若是当年游彦没有潜入百花村,若是他能及时阻止母亲的谋划,那个天真率直的小姑娘,此刻想必还在湖的对面生活得无忧无虑。
若是时光能倒流,他宁愿错过她,也不愿她沾染这尘世的肮脏。
他忽然理解了当年先花圣的选择,她实在是太心疼她刚出生的女儿,才会下令封闭百花村。
她只想要自己的孩子平安到老。
但人终究逃不过宿命。
润雨伸出双手,那双手骨节匀称,白净修长。他怔怔地看着,喃喃自语:“我是罪魁祸首。”
“这是真后悔了啊?”
游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坐在湖堤边,漫不经心地道:“我是干娘养大的,没有干娘就没有我。因此明知道有些事不对,我也从不违抗,毕竟这世上除了干娘,我谁也不亏欠。”
“你真的不亏欠吗?流光呢?”
游彦哽了一下,随即笑道:“你知道吗?年少的时候,我也曾不顾一切地爱上个姑娘,没想到在她身上栽了个大跟头。从此我就告诉自己,女人都是骗子,不管美的丑的,全是骗子。”
他摸索着捡了块石头,随手一甩。那石块在湖面上掠过,一连打了四五个水漂才沉下去。
“我说的没错吧?你这么坚忍的性格,不也被小葡萄骗走了真心?”
“你不会懂的,你不知道什么是两情相悦。”
游彦站起来拍拍屁股,嗤笑了一声:“这会儿作出付情圣的样子来,有本事去说服干娘啊!”
润雨顿时语塞。
“唉,算了算了,我帮帮你。干娘要的不就是你得到城主之位么,咱们另想法子就是了,何苦赔上小葡萄这么漂亮的儿媳妇。”
“我总觉得我娘有什么事瞒着我。”润雨看着游彦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羡慕,“我要是像你一样洒脱就好了。”
“别胡思乱想了,干娘这一生命运多舛,脾气古怪点也正常。”
润雨经这一番开解,倒也宽心了些许。是啊,母子之间有什么不能说开的呢?
且说流光负气出走,却也留了个心眼,把马车赶走了。
当初住在百花村时,因着好玩,她也曾与棣棠他们一同赶着村子里的牛车玩耍,便以为自己是会赶车的。不料玩归玩,真赶起车来却殊为不易。那马并不同牛一般老实,流光也没有御马的经验,因此很是费了一番周折才走上正途。
好在从里秀村回城的路只有一条,倒没有迷路之虞。这样磕磕绊绊,与劣马一路上斗智斗勇,到了傍晚时分也进了大荒城。
从早到晚一整天都没吃饭,流光又饿又累,闻见饭馆里飘出的酒肉香便十分忍耐不住。她将马车随意一扔,自己找了家看起来最为豪奢的馆子进去。
这天为了拜见未来的婆母,她特意打扮了一番,头上簪了不少钗环。身上的裙衫虽裂了条口子,却也不甚显眼,只是因着一路风尘,鬓发难免有些松散。
店小二乍见这样一个衣饰华丽的美貌女子孤身进来,一时间晃了晃神,竟忘了招呼。流光壮着胆子捡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扬手找来伙计:“来几碟招牌菜,酒要最好的!“
“好来!请问客官是一人还是有伴?”
“怎么,你们这饭馆还不许一个人吃饭么?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还是怎么地?”流光此刻的心绪如同六月最沉闷的时候,早已积蓄了厚重的阴云,只待着炸裂成一场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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