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忙爬起来一溜烟出了屋子。牡丹看看流光纤细的背影,又看看玉兰,叹了口气:“你又护着她。”
流光跪坐在花圣冢前,掰着手指数了半日,也没算清游彦有多少日子没出现了。百花村中姐妹虽多,每日话题却很有限,不外乎今日开了几朵奇花明日将酿几坛新酒。若是从未听过村外奇闻,流光也不会觉得太过无趣,但谁叫游彦带来了那许多故事呢?自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她虽跪在那里,眼睛却从没有一刻是安分的。花圣冢周边奇花异卉虽多,却都是她从小熟识的,毫无新鲜之处。
聚芳水境中莲叶层层叠叠,自留香溪汇入的泉水独成一股,在底下缓缓流淌,将池底的砾石扭曲得十分古怪。
远处有片荷叶缓慢地顺着水流朝花圣冢方向漂来,起初整片叶子浮在水面,过了一阵子再看时,却已经只剩一点点叶缘还能看得到了。
流光便知道那叶子底下有东西拽着。这一代水底地势与别处水域迥异:一般水底都是越近岸边地势越高,花圣冢附近却越是靠岸水便越深。
“游彦?”
那荷叶在水下越走越近。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流光看到叶片下被暗流扭曲得有些模糊的人影,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笔直站立在水下的。
流光好整以暇地坐到岸边,打算待游彦潜出水面时吓他一跳。
却不料靠岸后,水下那人竟不动了。
流光心中狐疑,等了一阵仍不见他上岸,心道会不会是游彦高估了自己的水性,竟溺水了。
想到这里,她忙除了外衣,跳下水去。
那人双脚像是在池底生了根一般,流光伸手一摸,原来他脚上套了两只奇怪的“鞋子”,似乎颇有些沉重。她摸索着将鞋子除了,总算把人捞上岸。
她水性还算不错,但这一番操劳,却也累得瘫倒在地上,直喘粗气。
“早知道不是游彦,姑娘我才不捞你呢!”
捞上来的这人双眉斜飞入鬓,眼虽闭着,却看得出来是双狭长的丹凤眼。鼻梁高挺如山峰一般奇秀,薄唇紧紧抿着,在沉睡中仍显傲慢和倔强。一张脸棱角分明,比游彦多了些许英气,少了些许玩世不恭。绛色衣装此时已然湿透,包裹着他高大健壮的身躯。
流光这辈子见过的男人不多,却也分得出美丑来。游彦自然是极俊的,据见多识广的大婶们所说,游彦的容貌也就比城主家两位公子稍逊那么一筹。
眼前这人却要比游彦稍胜一筹。
只是他似乎是真的溺水了。
流光有些发愁,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里,不知道该救还是不该救?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救活了再说。
忙碌了一阵子,地上那人只吐出几口水,却不见醒来。
流光拧着眉,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去找村子里的花医,长执事必定会知晓来了个外人,到时也不用救了,做花肥的人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
死马当活马医吧!
流光解下香囊,倒出了十数个拇指大小的瓷瓶----里面装的是她平日精心制作的香料粉。她对种花兴致不高,却对cǎi_huā制香情有独钟。
其实许多人如流光一般,自己喜爱的事情哪怕再辛苦也愿意倾尽全力,尤其有非做不可的事情作比对的时候。
她将瓶盖一一打开,也不管香的辛的,尽数往人嘴里倒。尚恐他咽不下去,又给他灌了些许清水。
香料混着水,一半进了那人的口,一半流到了他的脖颈上。
也不知是哪味香起了作用,过了半刻,那人猛咳起来,连花树上栖息的鸟儿都被他吓飞了。
绛衣少年缓缓坐起,神色迷茫,四顾一番后锁定流光,一双凤眼中满是疑惑。
流光见自己的“秘方”奏效,心中大喜,忙递过水去道:“再喝点水,省得一会儿又咳嗽。”
“这里是?”那人抿了口水,目光触及花圣冢石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里是百花村啊,你是哪里来的?”
流光眼睛扫到一地的空瓷瓶,有些心疼:“不管你是哪里来的,总之要记住,我费了许多力气才救活的你,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将来是要报恩的。”
那人不语,只是抬头望着天,碧蓝天空中流云丝丝缕缕。过了好半晌,流光才听见他低低说了声:“多谢。”
“光谢可不行,要报恩的,懂吗?长执事说了,人不知恩,譬如猪狗。”流光边说边打量,心中暗想这人长得是挺好,却听不懂话,莫非脑子进了水,傻了?
少年顿时怒形于色。他一向生在富贵中,府中上下数百口人,何曾有人敢这般同他说话?
但这姑娘也确实救了他,即便话不好听,他也只得忍了,于是拱了拱手:“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来日必有恩报恩。”
“这就对了!”流光拍拍他肩膀,将瓷瓶拢成一堆,指给他看,“你看,为了救你,我耗费了多少香料?”
少年这才知道自己喉咙何以会火辣辣得难受,原来是消受了这许多千奇百怪的粉末,顿时又气急败坏起来。
不过才猛吸了一口气,那股火辣辣的异香又直冲入鼻,呛得他咳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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