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却是一把把桌上的铜板划拉进布兜里,只留下几个划给了刘贞和刘钧。“呐,这是给你们的辛苦钱。明天好好地再做多点素鸭。”
刘钧不干:“比我变戏法赚的还少。妈妈吝啬太过可发不了财的。”
陈氏呸了他一口:“你姊姊马上要嫁人。咱家这境况,加上三年后贞娘就该二十三了,可不能再在嫁妆上被人家挑太多理。那通婚书上多少彩礼嫁妆可都明写着的。”说到这里,陈氏才发现刘贞情绪不高。这赚着钱了,嫁妆少不得厚实不少,这小娘?
“贞娘,你今日说的什么妙丽娘子?咱家这左邻右舍稍微平头正脸的就是李家的三娘吧?那李三娘蒸个笼饼都难,能做素鸭?!”陈氏点了下刘贞,这小娘最近动不动就说些怪话。别的不知道,这素鸭可是她跟李舅妈、刘钧一起看着做出来的,哪里有什么娘子?
刘贞道:“确实是跟别人学了做的。只是不知道那娘子是谁罢了。”
刘钧已经打算好了,老老实实给刘贞做三年白功供嫁妆,然后就守着素鸭铺子娶妻生子。毕竟有了现成活路,做素鸭又不累人,再提当兵,实在要伤了妈妈的心。别说刘贞三年后离开,刘钧心里还是怪难受的。
现在刘钧心里把自己就当成素鸭唯一传人,哪里还容得下哪个娘子?“姊姊,你何时在哪遇到的娘子?她现在何处?”
贞娘盘算了一下,那戴幕篱的娘子出身赵氏盟友符家旁支,可不是他们这些污泥里的人能仰望的。这道素鸭不过是那娘子婚后一场游戏之作。现在那娘子仍是闺阁小娘,自是无法做出素鸭来的。便道:“我似乎是在市集遇到的,只是那娘子很快就随家人走了。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陈氏和刘钧一开始听说在市集,还怕有人见过,后来一听不是本地人,才略放心。
陈氏道:“不管如何,咱刘家素鸭最是正宗。凌阳刘家素鸭只此一家。”
刘贞宽慰了他们一下:“只咱第一个做素鸭卖的,自是正宗。”
刘钧一拍桌子道:“若不是今早官衙到处发布告说皇帝死了,连咱家开业的爆竹都不给炸,我现在恨不得敲锣打鼓告诉全城,凌阳刘家素鸭唯一正宗!哈哈哈!”
“皇帝死了?”刘贞哗地站了起来,难怪那戴幕篱的娘子一身素净,连带肖秀慧的马车都素色。
与她们这些平民百姓白衣蓝袍不同,官宦大家最好穿红戴绿,越鲜亮越好。稍微染了颜色的布料都是贵得很,而且往往染的不均匀,显的脏兮兮的。平民女子往往只有在出嫁时才能穿一回红衣,所以恨不得把所以美丽吉祥的图案绣上去。因此,国丧期间严禁穿的花哨,也就是管官宦大家罢了。普通百姓,一层补丁叠一层的,哪里看得出什么颜色。因此,刘贞并未发现今日街面上有什么不同。
“是呀。你说这刚天下太平些,皇帝就死了。是不是又要乱了?”陈氏很是担心,虽说这辈子都是在兵慌马乱中度过的,但是谁都向往这阵子的太平日子不是?
刘钧平日没少往军营跑,此刻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这赵皇帝了不起,怕自己儿子小没能耐压住手下人,把皇位传给了自己二弟。果然一代枭雄!”说着竖起大拇指。
这年头,草头皇帝多,谁说起皇帝来也不会有多尊重。但是这赵官家确实令人肃然起敬,毕竟是皇帝位竟然为了天下大局,不传给自己儿子,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那,咱凌阳城最近来的这些军汉呢?皇帝死了还打胡人么?不打了,是不是得走了?”陈氏紧张起来。虽说军汉多了,导致不少治安混乱,但是也带来了人丁兴旺,市面上很快热闹起来了。
刘钧撇撇嘴,“最好都走了,连带着小吕贼和那贼婆娘!”
贼婆娘不知指的是顾氏还是肖秀慧。
刘贞却是脸上变幻不停,额角隐隐都透出汗了----他们不会撤兵的!马上就要打仗了!
☆、变局
刘贞这晚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全部都是碎尸残骸、流血漂橹,连西天的烧云都被衬得失色了。
这一仗,早就听风言风语说的煞有介事,平定南方的赵官家,携全国之力来攻打北面的胡人,不管打到多远,至少也要把被据近百年的长城夺回来。全凌阳城的人都是欢欣鼓舞的。民心尽收。
不管自家儿郎是否在赵氏当兵,但是大伙都是吃够了胡人的苦。平日里本就兵荒马乱,大伙早就习以为常,土匪也好草大王也好,输钱纳粮还能保住命。可是胡人比土匪凶恶万倍,一旦被抓,家人连打听都不打听,更何况赎买?坊间都说,胡人不事生产,只会抢东西,抓人去做苦力做到死再被吃掉。
想到这里,刘贞不由浑身一抖。梦中的惨景不是在传说中攻打目标的长城外,而是自己出生长大的凌阳城。城头像是夏天淋过的大雨一样,被血染浸。一个个认识或者不认识但是面熟的人,以各种死状倒在自己面前。梦中的刘贞,尖叫着躲避无数操着奇怪腔调的脏野胡兵,最终因为鞋底沾满了血浆粘液而滑倒,眼睁睁看着胡兵带刀yin笑着逼近,而被吓醒。
醒来时,仿佛溺水后获救的人,大口喘着粗气。
自己到底最终死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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