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患得患失,气苦难平,终于到开沙府官衙所在的明水县。府报说方塘县、三正县、黑芷县三县民不聊生,可能经过整顿,也可能难民没有逃到这边,明水县主要街道除了冷清,倒不见多少异常。接近衙门时,大道两边有士兵列队欢迎,队伍严整。知府张仕图率众跪迎,将朱赤等人迎入衙内。
“王爷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下官公务缠身未能远迎,请王爷恕罪。”张仕图五十岁上下,一张国字脸端得极正气,身子略略发福。神态不亢不卑,语速不急不慢,叫人增添几分信任。
“张大人太客气。”朱赤微微一笑,略略点头。虽然因为赶路精神欠佳,满身风尘,不过天成的尊贵之气自然流溢,加上俊逸容颜,耀得人差点睁不开眼。
一路寒喧入了客厅,按位衔高低落坐。当然,这里面不会有鱼鱼的位子,眼见一大帮人纷纷坐的坐、站的站,好像早有商量,鱼鱼摸不着头脑:“啊啊啊!你们都有椅子,那我呢?”
她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脆生生甩出去,却像炸了串鞭炮。这是什么场合呀,辅政王大驾光临开沙府,全府大小官员无不禁声肃手,大气不敢出。如果张仕图和朱赤不说话,那谁也别想听到声音。偏偏在两人没说话时人人听到声音,但见“刷”一下,无数目光聚集。
聚集在一个瘦瘦小小、背着超大包袱、脸上身上脏不可言的小姑娘身上。
张仕图不愧为官多年,马上定下心神问朱赤:“王爷,这位是...”
苍天...朱赤□□,他似乎看到自己面子长出翅膀,扑愣愣飞走:“本王刚认识的朋友。”
“啊,原来是王爷的朋友,下官失礼!”国字脸漾出笑意,马上吩咐左右在朱赤身边多加一张坐椅。林鱼鱼大大方方坐下,才不看朱赤硬梆梆的脸,她忙着“见识”别的大官呢。耳听得朱赤大概询问开沙府旱情,张仕图一一回复,又让几个专门负责灾情救援的官员分头解答,总括起来与小六说的没差几个字。
“张大人,本王有一事不明。”朱赤嘴角含笑,长眉斜斜展开,贵气依然,不过笑得太多,整个人找不出辅政王该有的凌厉,和煦可亲。张仕图见他一路不端架子,心下放松不少,笑意也自然不少:“王爷请说,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劳大人。”他的礼,还真周到。“今年天灾,各地均有旱情,这是情理中的事,皇上爱民如子,亦爱臣如子,当然不能怪罪各地大人。不过这两年来,朝廷一直拨银到开沙府用以兴修各项水利,款项远远超过其它府县,而你呈上来的奏折,也表明工程早有见效。本王不明白的是,为何开沙府的旱情,仍然远远重过其它府县?”
饶是早有准备,待朱赤一问,张仕图仍然冷汗淋漓。“扑通”跪倒不敢抬头:“禀王爷!是下官失职,用人不当,终至误了大事。”
“用人不当?怎么说?”
“王爷明察。两年前下官初上任时,府中原有一专职文书事宜的书记官,姓莫,字浅言,文章风骨在开沙府数一数二。下官见他为人耿直,又有些才气,小小书记官未免埋没了此人,便将他提升为幕僚,替下官打理开沙府大小事宜。初时莫浅言公私分明,也没有时下文人的酸气,很快便能独当一面,下官见他如此成器,干脆就让他全权负责水利兴建,朝中拨来的银两也不纳入开沙府财政,他可以随时调用,事后呈上细则即可。朝廷重视开沙府水利,下官自然将水利列为头等大事,这么做,只是因信得过莫浅言,方便他行事。没想到...”张仕图长叹一声:“莫浅言终究动了贪念,那些银两他至少私吞一半,以致施工队伍偷工减料,遇上今年这样的大旱,各项设施形同虚设。”
“莫浅言?本王有些印象,似乎擅写名山游记。”朱赤微皱了眉,“如此大胆的文人,本王倒想见见。”
“回王爷,莫浅言确是擅写游记,坊间誉他为‘徐文长第二’,本来也算开沙府骄傲,万万想不到...唉,下官已将他收押,明日便提他上来。”
徐文长在灿月国大名鼎鼎,为人狂放不拘,文风灿烂奇丽,早年擅诗,晚年遍览名川,留下杂记奇谈无数,可谓灿月一代奇儒。可惜现已嗑然长逝。
“明日?不,现在就提上来。”朱赤神色平淡,看不清意欲如何,“徐文长是本王最推崇的文人,这个‘徐文长第二’,嗯,值得一见。”
明明说的是提审犯人,他硬当成见识文人。
“这个...”张仕图面有难色。
“张大人有什么难处?”
“没有没有!请王爷稍等。”张仕图忙堆上笑,然后吩咐,“江龙,提莫浅言。”
“是。”张仕图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男音。模样普通,面无表情,身法利落退出客厅。若张仕图没有出声唤他,在这堆华服中,朱赤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他的存在。
“那府报递的迟,莫非也是莫浅言所为?”朱赤无视张仕图跪得辛苦,浅抿一口香茶,嗯,凉的,刚好消暑。
“王爷英明!”张仕图一脸惊羡,“正是莫浅言怕事情败露,一直按住各县情况不报到府中。待下官察觉,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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