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振每天早上都要下车间给工人开一个十分钟的晨会,晨会内容无非是报读昨天的产量,总结工作中出现的失误,减小生产过程中原材料不必要的损失和浪费。
十几条生产线的工人挤在狭小.逼仄的车间内,肩并着肩站着,还是有好几十人被挤到了门外,站在走廊里听经理嚎着嗓子咆哮。
刘亚荣排在萧括的左侧,微侧过头便挨在他肩膀上,低声道:“你说高子振这两天怎么了,好几条线上的工人被安排成三班,准备没日没夜地继续赶工呢。”
顿了顿,萧括没睬他,目视着前方,仿若没听见。
刘亚荣又说:“你别当做没事人似的,很快也就要轮到你们这条线上了……怎么样,要不要和我换,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台前,高子振结束了今天的晨会,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散了。
萧括坐回位置上,将整包未拆封的产品打开,扔进作业机器中。
“年关将近,公司准备在年底之前冲量做业绩,预想得到的事情,用不着这么惊讶。”他镇定地说着,抬起眼皮望了望对面条线上的人,“你有功夫抱怨,还不如赶紧坐下多打两个产品来得实际。”
刘亚荣好心提议和他换班,他倒好,居然不领情!
气得刘亚荣鼻子都歪了,斜睨他,“行行行,以后你可别求我!”说完,他也回过头,不理睬萧括。
一整个早上,生产车间的设备便没有停歇过,此起彼伏的轰鸣声震得周深深头昏眼花。
她刚结束完手头的工作,百无聊赖之际,想到了在楼下工作的萧括,好奇心作祟,她兀然想看看他工作的样子。
电梯停在了二楼,门一开,便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
周深深强压下捂住耳朵的冲动,微蹙着眉在车间外的走廊上绕了两圈,巡视一番,果不其然在众人堆里瞧见了萧括的身影。
他穿着洗得快发白的工作制服,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将手里的产品挨个儿排好,数了数无误之后放进设备机器里。
周深深只瞧了两眼,便忍不住抬步往他的方向走去。
萧括工作的时候习惯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就是有这种定力,即便是在这样喧闹的环境里,还是能够自动屏蔽外界的声响,全神贯注地专注着自己手里的活。
奶白色的塑料壳子被整齐地摆列在模具里面,他垂眸数着数,才数到二十,视线里一双涂着鲜红色甲油的手毅然盖在了他的产品模具上。
萧括疑惑地抬眼打量着站在身前的人,双唇紧闭。
周深深今天穿着一身正式的白衬衣,领口处解开一颗扣子,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到一截形状美好的锁骨。
他立时收回视线,听到她大声喊着,“你,跟我出来一下!”
周总的突然到访吸引了周遭工人的视线,众人见她的步子停在了萧括身前,打量的视线再次在他们俩之间来回张望。
萧括解了皮手套,很配合地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这里确实不是个谈话的地方,机器的声音盖过了人的嗓音,她可没准备在这里对他大喊大叫。
两人走出车间,路过走廊,在楼梯间内,周深深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萧括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淡淡地,好像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她盯着这张脸看了两秒,心里暗暗惊叹,难怪第一次见面时,余海光夸他嫩得滴出水来。
事后,她从人事部调出了他的简历翻看,虽然提前做足了准备,但是当得知他才24岁时,还是吃了不小一惊。
餮足完一番美.色之后,周深深收回神,终于能够用正常的语态和他对话。
她问萧括,“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萧括一怔,“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了?”
“十月五号晚上,不要说你没看到……你明明摁断了。”周深深有些伤心地说。
“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号码。”萧括平淡无波地回,“我从来不接陌生来电。”
她咧开嘴,故意逗弄他,“你的意思是说,如果知道那是我的电话,你就会接了是吗?”
萧括木然着一张脸,移开视线没有看她。
刚巧此时周深深抬眸看他,捕捉到了他退避的视线,紧接着追问:“你现在知道我的号码了,以后我打给你,你会接吗?”
他垂着眼皮没有看她,漆黑浓密的睫毛被阳光一照,落下一片灰色的阴影。
“我还有工作,周总有其他事情吗?”他转移话题道。
周深深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十月五号你去干嘛了。”
萧括脚步不停,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这个时候听到她的话,步子微顿,转过头看着她,“我想,这一点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吧。”
说完,也不管周深深作何反应,径直下了楼梯,开了车间的门,随着“砰----”地一下,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那道门后。
*
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萧括与周深深而言,好比是某个无法驾驭的事物。
他越是避而不及、保持神秘,周深深便越是燃起斗志、越挫越勇。
刚才萧括的那一个回眸,分明是不带丁点情感的,却能够叫周深深魂牵梦萦,茶饭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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