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郑青自我嫌弃地撇撇嘴,觉得自己实在是操心太多。
郑青会好奇,南翼也会。她惊诧于封九的见多识广,便很好奇他为什么能知道这些。
封九问:“你在找谁?”他情绪平静下来,再问出这句话语调里竟能透出些许温柔来。
“青龙。”南翼答得很坦诚:“木灵有异,我得找到青龙查清楚。”
封九语出惊人:“我应该见过他。”
南翼惊诧了一瞬,而后心平气和地问:“什么时候?”
封九答得意有所指:“在那张悬赏出现之前。”
南翼刚想开口追问,却一顿,想起今日见到的廖青原尸体的情形。
廖青原并非方外之人,周身却有一股相当纯净的灵气缭绕在他身周,那股灵气稀薄得很,南翼一时都忽略了。现在想起来,却是是相当奇怪的。再结合封九听到星象一事时的情绪,以及廖青原被挖去的双目,南翼问:“廖青原是天训之眼?”
“很有可能。”封九道:“那张悬赏令出现的时候我才十来岁,哪有本事杀人,有人给了我一纸阵图,跟我做了笔交易。他可以帮我布阵,但他要我的全部修为。我同意了,就有了你先前看到的。”
南翼脸色陡然难看起来:“天衍化灵阵?”
天衍化灵阵属于上古阵法,人间早已失传已久。布阵需天训之眼做阵眼,启阵需妖族精血。遇善生灵,逢煞生魔。
悬赏令上所写为真,那么以封九当年杀人的阵势来看,所生成魔气必然纯粹且庞大,若当真是青龙取走了那部分魔气,事情便棘手了。
这可真算不得是什么好消息。
封九问:“倘若青龙真的入魔,最坏的结果会怎样?”
南翼答:“木灵生魔,染于五行,而后四象堕魔,天地大乱,最后天道插手降罚,三界六道重归轮回。”她说完,打量了一下封九的表情,疑惑道:“你似乎并不担心?”
封九答非所问:“青龙主木,我也修木灵,为什么从未觉得有什么异样?”
“飞升之日,自然会有所察觉。”南翼说完,有些不解封九的神色:“你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封九笑道:“我这人天生没什么志气,不想成仙。”
朱雀天生神胎,活了上万年,也便看了三界六道万年,人世沧海变迁映在她眼睛里,都已经成了春花秋月的惯常。南翼觉得,人活着,或长或短,总是有目的的,有人满怀理想抱负一心为国为民,有人灯影孤身只求荣华富贵,甚至有些人奔波劳苦一生,只是为了活着而已。可这份目的性在封九身上体现得就不是很明显,他更像是一个活在人间的,和她一样的看客。
南翼问:“你不想成仙,修道是求什么?”
“我修道,是因为南华山是个不错的去处,寄松散人,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封九给南翼换了个新的酒盏,满上一杯酒,邀请道:“你感兴趣的话,我带你去南华看看?”
说起来,封九这是头一次和南翼独坐,既是第一次,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番的,于是他挑了最好的单间,点了最好的酒,上了最贵的菜,招了最俊的小二。
酒壶已经空了,小二及时地送来了新的一壶酒。
封九酒量很好,他喜欢喝酒,却不喜欢修道人常饮的灵酒,而是喜欢北方烈酒,如锋如刀,喝一口像是直面了裹着沙石的狂风。江南没有那么烈的酒,江南的酒就像是江南的雨,清冽却缠绵,留在唇齿间就像是一段莺莺小调,有点温柔,又携嗔带愁。
封九和这个味道久别重逢,才发觉自己满心满眼都是怀念。
寄松散人是个做事简单粗暴的人,比如他传信的灵鸟从来不懂迂回,最近的是门,便破门而入,最近的是窗,便撞开窗子,封九喝酒喝到一半,一只灰扑扑的小麻雀便撞破了酒楼的墙壁,径直糊了封九一脸,鸟毛扑棱棱飞了一片正好落在封九手中的酒杯中,沾水没了影,化成了一团灵气四散。封九叹了口气,没了喝酒的兴致。
灵鸟让他攥在手里,哀嚎一声化成了一纸便条。也不知是从哪张纸上扯下来的一片,皱皱巴巴,封九对这上面的鬼画符辨认了半天,认出他师父是召唤他和郑青回山。封九算算时间,想起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就要开始了。这是宗门大事,一方面考校门中弟子修行,一方面新弟子入门拜师。
寄松散人再怎么闲云野鹤也是个门派长老,可惜门下弟子多修行时间不长,又多习医术丹药,战力方面本就有所欠缺。封九是首徒,又是少有的修了刀剑的,于情于理他都得回去。
封九指尖窜出一朵小火苗烧掉了寄松的字条,充满期待地看向南翼:“有兴趣去看看我斗场上的英勇身姿吗?”
南翼:“……多谢好意,还是不用了。”
封九感到十分遗憾。
郑青和封九出发已经是接到寄松传信的两天后了。封九花了一天时间给各个师弟师妹带了礼物,又花了一天时间和南翼依依惜别。
最后还是郑青看不下去了:“你还走不走了?”
封九还在瞅着南翼各种恋恋不舍:“你有麻烦的话给我传个信,我赴刀山下火海也帮去你,当然,你要是没事也能给我传个信的话就更好了。”
南翼:“……”
郑青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把人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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