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明灯的火光渐渐变小,显见里头的空气愈来愈少;心宝必须很用力,才能吸到一口气。
这段时间……说来好笑,她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她开始无法动弹,只能躺在地上,等到体力渐渐耗尽。
她又饿、又渴,本以为自己会先渴死,可说也奇怪,几天前,她好像感觉到唇边一阵湿润,这才发现地宫石壁在漏水,滴出来的水就这样溅在她的脸上。
那水滴就这样落在她的脸上,她几乎是出自求生本能,张开嘴,任由水滴落入她口中,借此她又多苟延残喘了几天。
她不是怕死----都进来这里了,怎么可能怕死?她知道,就算靠着这水滴,她还是会死,救不了她的;只是感觉到唇边的一阵湿润,她还是张开了嘴,接受这一点点的恩泽。
地宫的闷热,空气几乎已经完全不流通,心宝全身汗流浃背,她解开了头巾,一头长发四散,陪着她一同瘫在地上。
陪着她进来的哭丧棒就被她扔在一旁,她身上还穿着斩衰服,但也早已不成形----又皱、又脏。
到底进来第几天了?她已经弄不清楚了,看不见日升月落,心宝甚至以为这还只是第一天昵!毕竟,她都还没死。
她想起来了以前李师傅说过,天上一天,人间十年!这地宫一天,外面又变成怎么样了呢?
李师傅……心宝想起了好多人,想起了爹、娘,还有那刚出生,她只见过一面的弟弟……她也想起了太皇太后、想起了太后娘娘……
当然,她又想起了向群,只是这一次,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干嘛哭?反正就快见到面了……他死了,她也快死了……不差这一点时间的……
只是醒之真狠,出事之后连一面都不见她……唉!非得要她去找他才行,算她欠他的啊……
那空气似乎愈来愈稀薄,长明灯的烛火更暗了,这时,心宝发现自己脸上湿湿的,但这次不是水,她的鼻下流出了一丝鲜血。
她想伸手擦,但毫无力气,只能任由鲜血流往嘴中,最后一次润湿她的唇,染成一片惊人的鲜红色。
就在此时,长明灯灭了,地宫里终于成为一片黑暗,心宝虽然依旧睁着眼睛,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长明灯?哪有长明?就好像人生在世,哪有万岁、哪有千岁;哪有万福、哪有万安……到头来还是归于宁静,走入黑暗……
她干脆闭上眼睛,想睡一觉,永永远远的睡着;入宫后这一路走了十五年了,她真的累了……走到这里,她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
然而耳边却忽然传来了震天声响,像是什么被炸开了一般,心宝甚至可以感觉到地宫忽然吹来一阵风,卷起了气体的流动。
她忽然觉得可以呼吸了,可是她太累了,这一次她闭上眼睛,不想再张开眼睛了。
没过多久,耳边又传来轰隆声响,心宝动也不动,那声响愈来愈近,但她还以为自己作梦,以为自己正要走上黄泉路。
她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的气息愈来愈缓,胸口的起伏也渐弱;外头好像更嘈杂,每一声都是这么真切,就这样撞在大门上。
“啊,心宝----”
昏沉中,她一惊,手跟着一动,但仅止于此。她太累了,累到浑身难以动弹,可是这一声呼喊,她还是听到了。
是谁?是醒之吗?
躺下来后第一次,她想动,手用力要抬起,使着颈项用力的想抬头,可是全身动也不动。
“心宝----”
醒之?醒之是你吗?你在找我吗?你等我,我马上去找你,快了,就快了……
等了好几天,就快了……
醒之你等我,不要再走,我找你找得太苦了……
“心宝……”
她浑身不动,但听着这声音,那熟悉的声音还是让她的眼角落下泪水,流淌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
应该就是今天了。
外头的声响愈来愈大声,甚至震动到地富顶端都有灰尘被震动而掉落,但是除此之外,地宫依旧与外界隔绝,不曾开启。
那堵挡在地宫大门前的自来石,将阴阳就这样隔开,那堵石条墙太沉、太重,那不是人力可以搬动的。
祭祀官说,这墙挡墓里的死人,也挡外头的活人。
但此时,轰隆一声,那地富大门内的自来石被推倒了,重声撞在地上,那地宫大门瞬间敞开。
心宝一动也不动,仿佛毫无感觉,她以为有人来接她了,时间到了,跟醒之见面的时间到了。
就如年幼时,在桃树林一样……
“心宝----”
确实有人冲了进来,就是向群他们。任凭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开门,他们干脆走险招,拿炸药炸,用炸药将大门一炸,后头的自来石受到冲击跟着倾倒,门也分崩离析。
炸的当下,他们惊到以为地宫要崩了,可是幸好还没。这地宫造得结实,恐怕是花了不少工夫。
向群率先冲入内,却看见那地宫的昏暗景象,一时之间不知该往哪里走,那里头真的有人吗?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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