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又弯着眼眸笑了起来:“想吃糖葫芦。”
雪衣美人月牙儿似的眼睛亮亮的,似已想到了那酸甜滋味。
卡卢比目光扫过她唇畔甜的醉人的梨涡时微微顿了顿,慢慢消失在了院子里。
这几日守在门外的天策军已撤了回去,商队往来又恢复正常。
披着黑色披风的异族人静静地走在街上,苍白削冷的下颌像是一柄镶了宝石的刀。
李承恩若有所思地看着楼下,手中酒杯慢慢放到了唇边。
“这不是昨日那个……”
旁边年轻人话未说完便被一杯酒堵住了。
那眉眼沉肆的军爷轻轻笑了笑,突然翻身跃下了房梁。
“统领。”
阿古望着男人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给身后呆愣着的老板娘提醒:“记在天策府账上。”
虽是阴雨缠绵的天气,可长安城中的喧闹声也让这僻静的小院多了几分人气。
雪衣美人乌发披散,静静地靠在院中秋千上等着,她背对着绳子,细雨朦胧下更衬的身姿楚楚纤弱。
门外脚步声响起,吴裙原本无精打采地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你回来啦。”
她轻轻回过头去,眼睛弯弯地像月牙儿一般柔软动人。
可很快,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便黯淡了下来,长长的睫羽若小扇一般在雪白的面上落下一层阴影。
“你是谁?”
门栏处斜靠着一个眉目沉肆的军爷,正叼着狗尾巴草笑看着她。
那是一个身上血腥味很重的男人,这样的杀气也只有从战场上成骨的尸堆中站起来的人才有。
院中静静地,没有人说话。
李承恩并未上前一步,他只是忽然道: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吐出狗尾巴草的男人眼中有种锋利的笑意,像是一匹无声的狼。
吴裙长睫轻轻颤了颤,慢慢抬起眼来:“在哪儿见过?”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
唇边柔柔的笑意像是轻纱拂过男人心尖,带着些漫不经心地孱弱。
这江湖中的美人大多是有名的,而那些闻名天下的美人李承恩也见过,确实很美,却――不能让人心动。
男人沉肆的眸子扫过她眉间若隐若现的海棠花印,慢慢叹了口气:“梦里见过。”
他这时并未喝醉,身上的血腥与杀气看着清醒的很。
他当然看见了那白色披风下袅袅散开的碧罗,在阴雨蒙蒙中恍若翠羽轻鸣,瑰丽摄人。
这世上唯二的百鸟裙竟在这偏僻的小院中得以窥见,李承恩原本就有些怀疑,此刻更是确定:“你与李裹儿是什么关系?”
极为熟悉唐宫地势,又在刺杀了陛下后可以全身而退的又有谁呢?
他少年时曾见过那位艳冠天下的安乐公主,自然知道面前这美人并不是她。李裹儿或许和她一样美,可却没有她动人。
雪白的披风慢慢落下,露出那碧色羽裙的真容来。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李承恩沉吟轻笑,这是当年那些内廷诗人们不甘不愿写给安乐公主的,如今阴差阳错下竟也合适了。
这世上再无人比她更能衬出这百鸟裙的散漫风情。
凌厉的剑光闪过,携着萧瑟的长风在阴沉的雨幕中辟出一道瑰丽的艳色来。
李承恩指尖轻点,避开那一剑,在美人耳边笑了笑:“你受伤了。”
或许这一剑有十成威力,可如今却只发挥出了三成。
男人压迫的气息就在耳边,吴裙回眸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你要抓我?”
她眼尾上挑,雨珠顺着纤长的睫羽滑落,恍若春露打散海棠,孱弱中透着些张扬的戾气。
李承恩握着剑锋轻笑:“你并非李裹儿,我又为何要抓你?”
他语气淡淡迫人,眸光却散漫,好像之前那挑动战火的一句并非由他口中所出。
那美人赤着脚踩在被雨水打湿的青石阶上,微风拂动间雪腕上的银铃清脆作响。她看了眼男人腰间令牌,慢慢收了剑。
“这裙子是我的。”
她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多言,背过身去坐在秋千上赤脚晃着,送客之意已是很明显。
那痞子一样的男人靠在门边微微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这样就走好像不太划算。”
他语气气定神闲,显然是算准了她的心思。
卡卢比进客栈的时候那胖老板正睡醒,看见人影便笑着问了句:“客官回来了。”
他心中略有些怪异,只是面上却不显。
那个苍白幽冷的男人手中拿着糖葫芦却像是在拿着把刀一样。
大堂里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院中两人,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承恩神色依旧懒散。
他手指叩在袖口的铁环上一下又一下,这蒙蒙烟雨也似静止了一般。
突然间,一方绣帕带着疾风袭来,李承恩侧身接过,终于看见了上面印着海棠一般婉转的字体。
“阿裙。”
他沉笑着呢喃了声,像来时一般跃墙而出。
与此同时,那院中的门慢慢被推开了。
秋千上的人像是睡着了,静静地抱着双膝蜷缩在一起。鸦羽似的鬓发微微散乱,更衬得肤色如雪。
她孱弱的就像是被雨打散的柳絮,卡卢比从未见过比她更需要精细对待的姑娘。
细雨缠绵打湿眉眼,乌发贴在雪白的面上。男人捡起秋千旁随意放着的白披风刚要盖在她身上,便见吴裙长睫轻轻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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