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在入了宫之后狐媚帝王,让先帝不明不白的死了。
听说她是仿了几百年前的妲己,被妖孽换了心魄,将先帝的精气吸了干净,先帝这才死了去,这样的人竟还好好的活在宫中,怎不让人担心?怎不让人惶惶?
消息如那夜的火一般传扬开来,这宰辅围墙一带便被视为不祥的地段,摊贩摆东西也不爱待在此处,怕沾染了晦气。
☆、赐酒
其实那把火是拓允放的,是阿爹临走前嘱咐拓允,让他烧了,他这一去,便再也没想过回来。
这是他的最后的愤慨么,还是他最后的无奈,院子里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或许只是不愿,不愿让女儿见到这人去楼空的模样,见到她以往生活过的乐园落了灰,屋瓦塌圮,不愿她站在冷清的门口流下眼泪。
他一生都那样睿智,旭阳被宫人抱走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宁儿不会死,那一刻他颓然的接住了明晃晃的圣旨,他沉重的心里额外生出了一丝绝望后的宽慰。
他当然也知道,这样的结局早已注定,只是以这样的方式呈现,不是先帝的死祸及千氏,不是宁儿连累了他,而是他作为父亲,连累了她,连累她被卷入这场宫廷政变之中,无故蒙受着世人的唾骂。
春日里的阳光暖绒,只是邻近黄昏,颜色虽灿然,却已少了温度。
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妪拦住了三人的去路,手里拿着拐杖,抬起头来颤巍巍看着他们,好心提醒道:“孩子,那里不干净,这太阳快下山了,沾染上什么晦气,对身体不好。”
千宁儿笑着看了看那满脸皱纹的老人,看得出来她是出于一片好心,却莫名觉得好笑,那个曾经承载她年少所有快乐的地方,竟已经成了阴森可怖、人人避之而不及的鬼宅。
这街巷的一切看上去都如以往一样,酒楼、茶肆、货摊……但其实一切又都变了样。
世上的冥冥之中啊,总让人猝不及防,眼前的这个老妪她认得,她是以往在他们府中厨房忙活的厨娘,因着做得粉蒸糕味道甚好,虽然年纪大了些,还是被留了下来。
她曾经也极喜欢这样的吃食,自己还自去厨房取了几回,那厨娘总是细心将蒸糕摆好,递到她手上,有时恰巧去的时候没做好,她还会送到她房内。
她轻轻走上前,将自己斗笠上的轻纱向上撩开一半,看向那个老妪道:“徐娘,好久不见。”
老妪苍老的脸上闪现了一丝惊诧,握着拐杖的手轻颤一下:“小……小姐……”
她的步子往后退了退,身形有些不稳,千宁儿上前扶住了她,她那枯瘦的手竟有力气挣脱开,将手里的拐杖一撇,就要跪下:“老奴不知是小姐……不知……可…宰辅院…已经烧没了……”
她似乎有些抵触千宁儿的手,流穂将她拉住,她老迈的眼光再抬起时,只看到斗笠下的一帘轻纱,拓允静站在旁边道:“不要声张,不要阻我们的路。”
老妪连声道:“老奴明白,老奴明白……”
她离开时,身体颤巍,走得并不快,但可以看得出来她在尽力消失于此处,夕阳打在她身上,显出了她极力隐藏的慌张。
千宁儿推开被火撩得漆黑的门,站立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中,往日里情景与现下的颓败一一在脑海中浮现,她记得那条石子铺过的小径,小时她常赤脚往上面走,那片藤阴,阿爹常坐在那处泡茶、翻些杂书……
她的闺房,阿娘的绣房,阿爹的书房……站在其中,风似乎都流转不动,她抬手触了触门楣,眼睛里只是一片涩然,拓允负手站立在她身侧,静静的看着她,斗笠下的她,看不出任何表情,也无从感受到她任何的情绪。
她在那边站立了许久,久到夕阳都要隐没在地平线之下,一阵寒风吹过,她转身,面对拓允,风将斗笠上的轻纱扬起,她的脸在纱下忽隐忽现:“我们走吧。”
流穂看了看千宁儿:“娘娘,先吃些东西再走吧,您一天也未吃,这样对……”她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住了口。
千宁儿轻轻笑了一下:“你不怕误了回去的时辰?”
“娘娘的身体要紧。”她回答的一丝不苟,绝无半点献媚讨好的意思,这几日相处下来,千宁儿也大概知道了她的脾性,如果没有什么必要的事,她不大会主动说话,这个样子倒让她想起了一个人,对她的印象竟不自觉好了些。
自从子翎没了之后,流穂便替了子翎的位置,她没有子翎活泼,也没有子翎看上去那样率性,所有的事都循规蹈矩,但不得不承认她将她照顾的很好,有些事,千宁儿尚未想到她就早已办妥。
只是她性子有些偏冷,殿内的大部分宫人都有些怕她,是以跟她说话的人愈发少,她看上去也不甚在意,这样的心态甚好,很适合生活在这深宫之中。
拓允一路上也没有说什么话,他只跟在千宁儿身旁,到的那间酒楼,她以前常去酒楼,每次都是拓允带着,这里的菜色很好,环境也很清雅,一进去便知道这是他的性子喜欢的地方。
于她而言,什么地方倒是无所谓,之所以时常迫着拓允寻个借口带她过来,是因着她爱极了这里的酒,喝起来有一丝甜甜的味道,从喉咙里滑过没有辛辣,反而多了些凉,虽然喝过之后后劲有些足,醒来后却不甚头疼,也不用在床上躺个半日才能清醒过来。
她的喜欢,倒不是初尝后的好奇,而是尝遍颇多酒后的真心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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