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叮嘱了一些想要注意的事项之后, 刘伯庸才把墨汁都还未干的药方。递给了一旁本来应该在山门外值守的倒霉蛋, 差遣他去抓药去了。
“这次这么急着赶回来, 是为了你师父的病情吧?”一边将毛巾浸在季榆端来的水中, 拧干敷在池君昊的额头上, 刘伯庸一边问道,“那个家伙也真是的,年纪轻轻的,居然跟着人下了一趟水,就直接倒下了,真是白瞎了他那一身的内力!”说起这事,他还有些不满地重重“哼”了一声。
对于这个明明年纪比他要小很多,却偏偏得让他喊上一声“师兄”的家伙的徒弟, 他可是不满好久了, 这一回可总算让他逮着机会了!
季榆的师父今年也四十有八了, 再怎么算, 都不该在“年纪轻轻”的范畴里面了,但眼下说出这话的,是长了对方近十岁的刘伯庸, 季榆实在没有什么能够反驳的,但他也不可能真的顺着对方的话,去说自家师父的不好,于是只能沉默地低着头,听着对方一刻不停地数落着某个这会儿还躺在病床上的人。
从某个还差两年就满五十岁了的家伙在三岁的时候,偷吃了自己一碗羹汤的事情开始,一直说到对方前一阵子还老不羞地去平阳山顶上摘了朵花儿送给一直没给他好脸色宋长老,又把季榆从拜入山门之后的所有糗事都一一翻了一遍,刘伯庸才心满意足地端起季榆给自己沏的茶,轻轻地呷了一口。
也就只有季榆这个家伙,在听了他长达一个时辰的絮叨之后,还能维持着原来的表情,不露出丝毫痛苦和崩溃的神色来了,不枉他一听说是季榆带回来的人出事了,就立马赶了过来。
“除开这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你还是做得不错的。”大概是觉得自己不能光说人的缺点,刘伯庸想了想,又在最后加上了一句勉强算得上是夸奖的话语,说完之后,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把季榆的师父也加上了,“你师父也一样。”
“多谢师叔祖夸奖。”并没有觉得刘伯庸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季榆恭恭敬敬地回道,那真心诚意的模样,反倒惹得刘伯庸自个儿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喏,”抓了抓头发,刘伯庸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随手扔进了季榆的怀里,“拿去,前一阵子刚倒腾出来的东西。”
“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就死不了。”带着些许炫耀地说完,似乎又觉得自己这么做的意图有些太过明显了,刘伯庸又掩饰一般地补充了一句,“一不小心弄多了,没地儿放,便宜你了!”
这种保命用的东西,定然都是用无比珍贵的药材制成的,又哪里来的“太多了”的说法?旁人就是想求,都没有那个机会。
要是换了别人,就算是想到了这一点,肯定也都会默不作声地把东西给收下了,至多就是把这份恩情给记在了心里,但季榆在某些事情上的行事,却总是与一般人不甚相同。
一见到面前的人那皱起的眉头,刘伯庸就知道要遭。对于这个家伙那榆木疙瘩是的脑袋感到头疼的,可不止罗蔚衡一人。
……所以说,这个家伙的父母当初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要给他起这么一个名字?
“对了,”默默地在心里腹诽完毕,刘伯庸赶忙抢在季榆之前开了口,他转过头,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副想笑不敢笑,低着头咬着嘴唇拼命忍着的模样的尹苍羽,“你还没告诉我,这两个小娃娃叫什么名字呢?”
没有料到刘伯庸会将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尹苍羽见两人都盯着自己,面上不由地流露出些许局促与无措的表情来,好一会儿才鼓足了勇气,涨红着脸开了口:“我、我叫尹苍羽!”说完,他指着床上拧着眉闭着眼,不知道是否还清醒着的人,继续说道,“他是池君昊。”
“我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尹苍羽说完,低下头去,不敢再和面前的另外两人对视,就跟一只从窝里探出头来将别人扔在外头的食物给啄了一口之后,又飞快地缩了回去的鹌鹑似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招人。
——这就是那个为了遵守和同伴的约定,宁可放弃拜入九华山门下的那个小娃子?
听到尹苍羽的话,刘伯庸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几分感兴趣的神色。先前季榆收徒的时候闹出来的动静,可是在当天就传到了九华山上了,还有不少人拿这事打趣罗蔚衡来着,甚至还有人拿那个季榆带回来的小家伙,知道了他曾经的“光辉历史”之后,会不会吓得收回原来的话打了赌。
当然,刘伯庸肯定是压了罗蔚衡肯定收不到徒弟的。
对于眼前这个在自己的注视下,脸上的红晕更盛的小孩儿,刘伯庸真是越看越喜欢。如今这世道,能够为了自己许下的约定,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
而且,这个小子,长得本身也就十分讨人喜欢。
“我一个没什么内力的糟老头子手里也没啥好东西,”这么说着,刘伯庸从怀里扒拉出一堆瓶瓶罐罐,笑呵呵地放到了桌上,“就拿些随处可见的东西当见面礼吧。”
话虽这么说,但不管是季榆还是尹苍羽都清楚,能被刘伯庸随身带着的东西,绝不可能如他所说的那样,是随处可见的寻常玩意儿。
“杂七杂八的,你们到时候自己分一分吧。”懒得去将这些东西分成两份,他索性把这份工作扔给了尹苍羽,反正这本来就是给对方的东西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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