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方的鸿叔闻声动作一顿,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李牧。
鸿叔红着眼,对于把允儿留下和自己做的决定,他心里显然也不好过。
“鸿叔,你……”李牧追上了这人,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世界太大,他不过是这偌大世界中的一只蝼蚁,他没有一兵一卒他左右不了大局,他甚至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鸿叔笑了笑,他打量着李牧,眼中是与看着允儿时一样的慈爱和心疼,他一直把李牧当儿子。自己的孩子,又有几个父母能忍心看着他如此痛苦万分却无处宣泄,只能咬牙忍受的模样?
“你放心好了,我死不了。”鸿叔笑了笑,他伸手拍了拍李牧的肩膀。
他年纪大了,而李牧正当壮年。两人站一起时比起来,他比李牧还要矮上半个头。
“即使是死,我也会想办法保住允儿的。”他不舍得允儿去掺合那些事情,他曾经发过誓,今生绝不让他再涉足这些,只想让他做个普通人。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r_ou_,他也不想看着李牧一天天被那些事情压得喘不过气来,不想看李牧如此痛苦却无言的模样。
而且,这件事总归要有个人去做,总归要有个人去了结。
李牧张了张嘴,脸色越发的苍白。
鸿叔见他这模样,却突然放松地笑了,“如果你真的想帮我,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李牧忍着喉间的苦涩,一字一句道:“您说。”
“帮我照顾允儿,如果我真的出了事,或者我没能活到他长大,你就替我照顾他。”鸿叔认真地看着李牧的双眼,这是他唯一的嘱托,也是他在这世界上除了李牧外唯一的担忧。
李牧苦笑,这事即使鸿叔不说,他也一定会去做。
“好,我保证。有我在,您放心。”李牧回望鸿叔的双眸,认真地应下。
鸿叔见李牧这样却突然笑了,他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个卷轴,递到了李牧面前。
李牧神情复杂地望着那卷轴,许久之后才伸手接了过来。
“以十五岁为期,如果我没能活到他十五岁或者提前出了什么意外,你就帮我照顾他,直到他长大直到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活下去。”鸿叔眼神温柔而信任,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普通的事情。
李牧却在看清楚那卷轴上写的东西后,神色变得凝重而有些苦涩。
“他如今五岁,十年,十年,我只要你保他十年伴他十年。”鸿叔道。
李牧收了卷轴,却并没有递回给鸿叔,而是紧紧握在手中。
他再抬头看向鸿叔时,眼神越发的复杂凝重。
雪地中,他的手脚都冻得冰凉没了知觉时他才再开口,苦笑着说道:“……让我给一个几岁的孩子做摄政做辅佐,您为何不干脆把那龙椅一起给我得了?”
大宁十年之前,大战未开,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国号为鸿。
李牧退役回到这山上之后,遇到仲修远后,他就有过这样的怀疑,但真正确定下来却是在那些人找到鸿叔时。
鸿叔闻言,顿时就被李牧给逗乐了,“你要?你要那给你好了,正好我还愁着没人要。”
李牧眼中的苦涩更甚,“我只不过是个山野村夫,只会养鸭子……”
鸿叔却笑道:“那你就把他当个鸭子养,我不怕你把他当个鸭子养,我就怕他没那悟性,到头来还学不了你那些鸭子的万分之一灵性。”
李牧哑口无言。
鸿叔却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带出来的人我向来放心。那龚茵茵和仲漫路原本是什么样的性格如今是什么性格,大家都看在眼里。”顿了顿,他又道:“养东西这事上我不如你,不然我也不能在这里。”
大宁国号还是‘鸿’的时候,先皇林鸿曾育有三子,太子林尚,次子林莫,幺子林玉。
次子林莫在十三年前立太子前夕突然暴毙而亡,立林尚为太子三年后,先皇林鸿突然染重疾不治身亡,与此同时,十年大战掀开序幕。大战五年后,幺子林玉失踪。
李牧依旧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李牧不说话,鸿叔笑了笑,又道:“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
他不是个好皇帝,他没能为大宁养育教导出优秀的子嗣继任皇帝,又置大宁与水深火热十年不闻不问。
他也不是个好父亲,十年之前立储前夕犹豫不决害死了二儿子,五年后又害得三子家破人亡只余孤儿。十年之后,他又要领半朝文武大臣,去取他仅剩下的大儿子的首级。
但在李牧这件事情上,他敢说,他绝不会看走眼!
李牧原本还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如今却只能苦笑。
他不舍鸿叔去冒险,可是他束手无策。这些事情,他半点办法都无。
李牧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手中如同有万斤重的卷轴,那是一道早已拟好的秘旨。
鸿叔却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愤愤道:“他吃你半年鸭蛋,一天一个,个顶个的大,让他叫你一声叔,不为过。”
鸿叔平日里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如今站在这白皑皑的大雪之中,他却是一个人说了许久许久。
眼看着天色都大亮了,他都说得口干舌燥了,他才笑笑,收了话语,“走了。”
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
李牧拿着卷轴站了片刻,他举步追了上去,“我送您下山。”
“行。”鸿叔笑笑,乐于爷俩一起走这最后一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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