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所有人心照不宣,太后出自司徒府,受司徒啸天救命之恩,她隐忍多年等的也许就是旧案重翻的这一天。
先帝在世,她从贵人至皇后,圣宠优渥更甚白媚儿,以至于司徒一族诛九族之祸请求废后的奏章堆满了几案,她依旧稳坐中宫,以至于先帝驾崩留有遗诏,军国大事有不觉者,兼取太后进止。
“皇上可有异议?”
萧玦阖目,平复了一下情绪“儿臣并无异议。”
“既然如此,魏老有何奏请但说无妨。”太后斜睨了一眼正欲说话的白媚儿走到萧玦身侧隔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扫视着跪在喜堂上的文武百官“都别跪着了,起来吧!”
“谢皇上,谢太后。”
“禀皇上太后,此事由当事人面呈状纸为好。”
魏成慎看了一眼萧辞的方向,扶黎缓步上前,月白缎面绣花鞋,两朵并蒂红梅相对而开,素白衣裙与银红纱衣摇曳生姿,清淡眉眼,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穿过百官跪立在喜堂之上,从袖口掏出一卷状纸“民女司徒漱毓,参见皇上、太后。”
太后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眼睛中掩饰不住的欣喜与震惊,她甚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眸子蒙上一层水雾,攥着衣袖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萧玦紧锁的眉心微微舒展,俯下身子与她平视,声音干涩沙哑“你真的是司徒漱毓?”
“是。”
“好……甚好……”扶黎抬眸对视上他清明如水的黑眸,凤鸾殿白衣红梅图,露华台他掌心的温度,凌云亭他似是而非的问话,雨幕重重他大声叫着她的名字,似乎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细思之下头疼欲裂。
萧玦接过她手中的状纸“民女司徒漱毓,状告左相白维、太师文齐,谋害忠良,结党营私,混肴黑白,私筑兵符,调集大军,坑杀将帅。
宣和五年,白维上奏镇国将军司徒啸天拥兵自立,坑杀五万大军,通敌叛国,不奉圣诏,斩杀良将。司徒一族挫骨扬灰九族皆灭,玄奕大祭司死于鸩毒,涉案所有官员皆已乱臣贼子论处,诛九族。
所谓拥兵自立实则招兵买马突袭齐国、乾国两面夹击,
所谓坑杀五万大军实则是文齐私筑兵符调动飞羽骑坑杀于临山之下,
所谓通敌叛国实则围魏救赵与齐国结盟共御乾军,
所谓不奉圣诏实则平叛反贼无暇北顾,
所谓斩杀良将实则为白维多路暗卫阻杀,致使司徒将军孤立无援,栽赃陷害。
此乃文齐私筑兵符,与白维往来密谋信笺,请皇上、太后过目。”
☆、沉冤(下)
文齐处变不惊的面容有了轻微的波动,萧辞、萧珝、司马云朗骤然出现的刹那这盘棋已成死局,他佝偻着身躯,鬓发花白,侧目瞥了一眼皱眉沉思的白维往前挪动了几步。
腰腹处被什么东西抵住,他眯着眼睛偏头,正对上萧辞那双古井般幽深的黑眸,唇角上扬,似笑非笑,纤尘不染的出尘气质中透着一丝着噬人阴冷的邪魅狠绝,心下一颤,惊疑惧怕让他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太师在等什么人?骁骑?兵部?禁卫军?京畿卫?亦或万骑?”
文齐头皮发麻,骁骑由祁王萧珝一手组建,将士皆是朝中达官显贵的后起之秀,祁王回京扼制住骁骑无异于钳制住文武百官的咽喉,以至于萧珝清清淡淡一句话朝臣纷纷倒戈。
司马云朗安然无恙现于雁月那末衢州万仞崖阻杀失利,万坤山凶多吉少,万骑又岂是禁卫军对手?一步错步步错,时不待我,大势已去“你……你想谋反不成?”
“本王谋反?”他似是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轻哧冷笑“太子、先帝、珞王、镇国大将军、大祭司……祁王、裕王、加上本王这个病秧子,太师曾道天下尽在你的股掌之间,果真所言非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辞淡淡望着喜堂之上,三司会审,皇上、太后督查,桩桩件件,正大光明,皆有条不紊的按照他所谋算的棋局进行着,扶黎跪立在大殿正中,坦然自若,似白梅般清冷高洁。
喜气洋洋的婚宴隐匿着环环相扣的冤假错案,公事公办的旧案重审隐匿着波涛暗涌、利益权衡,喧嚣吵嚷的帝京隐匿着不见天日的杀戮血腥。
衢州万仞崖血流成河,骁骑空无一人重兵把守,万骑统领一刀毙命重新洗牌,禁卫军改头换面层层包围大祭司府,一个正大光明的重翻旧案的理由却是如此缜密的谋划,如此惨痛的代价“本王若行差踏错一步,怕是没机会听到太师如此义正辞严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太后端坐上首异常平静,掩在宽袖中的指甲却已嵌入血肉之中,铁证如山,一条一条推翻了宣和五年的结案卷宗,高巍尖细着嗓子通报传唤人证。
玉楼推着轮椅上的艾陈步入正殿,萧初、陆旌阳尾随而至,艾陈形容憔悴,骨瘦如柴,看上去手脚皆废,不成人形。
她全身抑制不住的微微战栗发抖,缓缓阖上双眸流下两行清泪,恍恍惚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那年蔷薇花开,司马啸天一把红缨枪九九八十一路枪法出神入化,苏枼舞衣纱袖,翩翩起舞,艾陈抚琴伴奏,他提笔作画,她托腮望着满院蔷薇花瓣,喝茶吃点心,每每忆起恍若梦中,那时他……还没有变……
“微臣艾陈,参见皇上、太后。”
“艾将军不必多礼。朕且问你,宣和五年,临山之战,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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