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上流社会的小姐都要接受这种地狱式的学习和磨炼,还是只是魏敏个人的想法,让她变成超人?上知天文地理,下知营商算数,中间还要将那些插花茶道等礼仪炼至完美。
教学师傅说,这些都是管乐曾经学习的东西,管平安难以置信,她根本在生性简单直率到邋遢的管乐身上看不出这些东西的影子……难怪要逃跑了。
日复一日的学习,身体和独在异乡的疲惫,连同对那个出生不久的孩子的思念和担忧,令一向健康的身体垮了下去,管平安在来到这里的第三个月,轰轰烈烈地病倒了。发烧42度,眼前都是一些遥远的记忆碎片,还有一张张熟悉逝去的脸。
家庭医生和护士24小时的治疗中,她还是睁开了双眼,现实是一间古老的房舍,她一身整洁的睡裙躺在华丽的大床上,忽然就想到寄人篱下四个字来,心情由此更加烦躁和郁闷,不可避免的,管平安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在生活必须面对的现实中,自尊不能换来一切,只能让她不断失去,最后连故乡也消失了。
最后的输液针头拔去,她脸色苍白,还感到十分倦怠,扭头看向窗外随风飘落的美丽的花瓣,忽然想起那个第一天进入管家的遇见的男子,此刻是不是同样站在树下,寂寥地看着同样的桃花。
管东鸣果然在的,他轻轻仰着头,只是斜倚着树干坐着,看起来依旧孤独。他留着长长的刘海,遮挡住的已不年轻的脸上显露出这个年岁洞破世事了悟,回眸来处,寂然一笑。
“你跟你母亲长得很像,尤其那双眼睛。”这是他对管平安说的第一句话,她那时还不明白这句话中深深隐藏的眷恋,但忽然有人对她提起那个记忆底的人时,她立马就陷入了一阵忧伤之中。
管东鸣此时已经得知管乐逝去的消息,他慢步走到管平安面前,试图透过她的面孔看清管乐的影子,他情不自禁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指尖触摸到她瑟微的惶恐,倏然将手缩回。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猛然转过身去,紧闭上双眼,试图平复自己内心的谴责。
“你怎么了?”管平安问。
“没事,不必担心。”管东鸣头也不回地回答。
她笑道:“魏敏说我会成为你的新娘,你这个年纪,为什么早不结婚?”
管东鸣始终背对着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紧张的情绪,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回身体,“平安,你要像你的母亲一样勇敢地选择人生,永远不要屈服于那些试图控制你的人,你才会活的快乐。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彼时她早该有所觉察,一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另外一个女人,他说的其实都是心声。然而那时,她对他除了那一丝对故乡语言的怀念,何谈感情。
有意无意地,魏敏将她的住所安排在管东鸣的对面,每天清晨,她走出房门,第一个遇见的,都是那个有着难以化解的忧郁的男人,他看见她从不打招呼,也不刻意看她,淡淡地,相交如水。
日月交替中,她渐渐学会那些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视野开阔,人也逐渐变得自信起来,只是她终究对这个世界感到疏离,对这里的人怀有敌意。
渐渐的,过往的伤痛被日光灼烧,被月光浸冷,榻掩藏于黑暗之中,暂且给了她片刻的喘息。只是孤独越盛,逐渐变成痛苦的煎熬。她感到自己的心死寂一般的沉沉坠落,终于忍受不住,一个圆着月亮的夜晚,月光下,她披着衣裳跑到他的窗前,他没有睡,坐在案桌前,灯光照亮他的影子,修长挺拔,影子手中拿着一本书籍,不时翻阅。
“跟我说说话吧,好么,说什么都行。”她站在月光里,轻轻扣响他的窗。
管东鸣投射在窗上的影子纹丝不动,也不曾发出声音,不多时,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站在那里,却选择视而不见。
管平安有些失望,但并不伤心,她凭什么祈求一个人带给她慰藉和远离孤独的温暖,站了一会儿,才默默离去。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如何就冲动了。
同样的事情绝不会做第二次,如水的夜晚,被记忆折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时,她便坐在自己的房间,隔着窗望天边的明月,其实那时她头脑放空,并没有太多的设想和念头,流落至此,就当自己卖身为奴了吧。
后来一个夜晚,她正仰头傻傻地望天,对面的窗无声地打开了,“你每天看,都看到了什么?”这是管东鸣的声音。
“你不是不搭理我么?”管平安缓缓低下头,两人隔着窗互相观望,他好像瘦了,眼神更加锐利,她不知道他这种变化是否与自己有关,只是笑了笑,“其实也没看什么,就是觉得如果能变成一颗星星就好了。”
管东鸣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来了兴致,问:“为什么是星星,而不是月亮。”
“因为遇见危险,星星会闪啊。”这是她听说的很老的一个笑话,出自程明,那个带给她青春伤痛的男孩儿,如今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记忆了,她也是这时才明白,曾经以为重要的,不会一辈子都重要。
出乎意料地,这么无厘头的笑话管东鸣在片刻的沉思后,竟然听懂了。他抿嘴笑了一下,轻薄的唇向后弯,眼角的皱纹细密起来。
都说这个年纪的男人是一生中最有魅力的时候,她现在好像明白了些。因为她看着他温柔的笑容,竟然有些痴了。
同住在一个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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