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自己所知的没有,那自己不知道的呢?
他所缺的是自己双亲这一部分的线索。
他与这个世间的种种纠缠从他进了齐玉堂后,或者说他娘死后就仿佛被斩断了,只剩下记忆中的竹屋和整天在屋中的娘,以及他亲眼看着娘离去的那一段时光。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破风声,还不等他猜来者是谁,那人便站在了月下,一身青衣随风飘荡,带着一贯温和的笑。
“阿云怎么总喜欢往屋顶上跑?”历万书坐了下来。
“这里风大,风景一览无余而且人少,适合清静。”
“嗯,的确。”历万书亦抬头看向那轮弯月,几乎为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洛行云瞄了一旁的人一眼:“历兄去京城到底是干什么的?虽然在下虽然没什么资格追求真相如何,可惜这事情多多少少也涉及到了在下...你不会就是跑过去遛了一圈,顺便摸一把周相的大尾巴吧。”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是出来历练的?走到哪就算哪,哪里热闹往哪里凑。”历万书回答得万分无赖,“独行侠不适合我,所以我跟着你跑,顺便查一查那老家伙干嘛要我的脑袋。”
洛行云差点被他气笑了,评价道:“真敷衍。”
“你分明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和你走了一路我也不是个傻子,追查周相...多半是个幌子。”
“嗯?”历万书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那拖长的语气意味不明,“何以见得?”
“呵。”洛行云没有接招也不明说,学足了那伪君子的一套,只是若有所指地点道,“其实复仇这种事情...可以说是一种勾心斗角的另类体现,也可以说是一种十分残酷的自我束缚与自我惩罚,成与不成全靠自己。”
难得地,历万书没有立刻接他的话,也没有敷衍的说些什么。
沉默在朦胧的月夜下蔓延开来,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出声打破。
“是啊,可一旦做了决定,就算背负天下骂名,就算掉落黄泉万劫不复,我也得走下去...不是么?”
历万书的声音极轻,也极为平静,仿佛在说一些无关自己的事。可洛行云觉得那就像一个烙印印在人心的最深处,不管怎么努力都除不去,只能让它坏死,再从腐烂中生根发芽。
即使长出来的初心不复,可那好歹也是心。
几乎没多想,洛行云已经将右手伸了出去,轻轻地搭在历万书被长袖遮住的手臂上,等他反应过来似乎有些不妥的时候,后者已经拿一脸惊讶的表情对着他。
“...我没别的意思。”洛行云有些尴尬,正想缩回手却被人一把按住,再抬眸便看见历万书转过身整个人都微微俯下身来。一小撮头发从其肩上滑落,挡住了半个月亮,如此昏暗的环境中,只有那双漆黑的眸子极亮。
“...阿云。”历万书不仅嘴角上扬,连带那双平日难以琢磨的眼睛都含着笑意,“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他仔仔细细地感受着那只手传给自己的温热,那道横贯了他二十年的伤疤仿佛被人轻柔地抚过,带着他不曾感受过的独特的,单对自己的怜惜。
传闻齐玉堂的刺客皆冷血无情,手上沾过的人血都能汇成一个大池塘,足够养一群蛤蟆顺带繁衍他们的子子孙孙,而在其中名列前茅的闲云更不用说。
然而他历万书,却似乎喜欢上了那个传闻中无情无义的刽子手所带给他的热度,有这样温度的人的心,又怎会是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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