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熙说:“为了保住他的面子,我一定会努力的。”
常姗脸上的笑容变大,岑青禾趁势又喂了她一口,这感觉特像是在精心的饲养某种小动物,又怕她不吃,又怕她吃了不变壮。
常姗只吃了七口粥,岑青禾怕烫着她,还都没敢舀得太满,也就是她平常三口的量,可无论她再怎么劝,常姗都是摇头不吃了。
岑青禾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这人要是还能吃,那就是能活,想了半天,她才发现这句是她奶当年说的,因为岑青柯小时候体弱多病,家里人没少操心,老人变着样的做饭,岑青柯才能多吃两口。
心一下子就酸了,岑青禾柔声问常姗,“你还想吃什么?我们去买,等你中午醒了吃。”
常姗摇摇头,“吃饱了。”
岑青禾要偷着在床下很掐自己的大腿,才能勉强忍住翻涌而来的泪水,勾起唇角,她微笑着道:“好,饿了再吃。”
常姗吃过早饭又听岑青禾说了一会儿话,没多久就说困了,想睡觉。
待她睡下,岑青禾这才发现,靳南跟常文娜出去有一阵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艾熙,你在这儿先看一下,我出去看看。”
岑青禾起身,跟艾熙打了声招呼。
出了里间,客厅也没人,岑青禾直接出了病房,站在门口左右一看,她很快发现靳南的身影,他扶着常文娜站在拐角处,面前还有数名医生。
一种不好的预感兜头袭来,果然等到岑青禾走近,就听到医生无奈的说道:“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家属心里也得有个准备。”
常文娜当时就崩了,若不是靳南从旁扶着,估计她直接就得倒地上。
靳南牢牢地扶着常文娜的手臂,任由她扎在自己身前痛苦,他一声不吭,眼眶红的吓人,却只是默默地掉眼泪。
岑青禾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还能说什么,她很想跟那些医生说,不会啊,常姗刚刚还吃东西了呢,她现在在睡觉,等一下中午就会起来,然后大家再找一些她喜欢吃的,喜欢玩儿的,她还要带常姗回安泠去打雪仗的……
常文娜是撕心裂肺,靳南是无声的割肉,至亲的痛苦一旦迸发,那是一个没有血缘的旁人根本比不上的,岑青禾这会儿就是哭都找不到定位,她是要大哭?还是像靳南一样,把所有的声音都吞回肚子里面?
眼泪流下来,滚烫滚烫,岑青禾唯有上前,本能的拉住常文娜的手臂,哽咽着说道:“常阿姨,您别这样,常姗她还好好的。”
常文娜抓着靳南的衣服,将他的衣服都抓皱了,靳南眉头轻蹙,一大滴眼泪无声滚落。
如果这是一场不可逆的悲伤,岑青禾自己都不能幸免于难,她又要拿什么来拯救痛苦中的靳南和常文娜?
这一天,大年二十九,医院给所有加班的护士五倍补贴金,还给每个工作人员派发了新年礼品,所以医生和护士脸上都是笑盈盈的。
常姗一共醒了三次,晚上七点多醒来,突然拉着岑青禾的手,对她说:“青禾,下雪了。”
岑青禾一愣,“嗯?”
常姗只直勾勾的看着她,重复着一句话,“下雪了。”
岑青禾没见过所谓的回光返照,也不懂得什么是弥留之际,她只是本能的流泪,然后握着常姗的手,点头附和,“下雪了,好大好大的雪。”
常姗微笑,“我们去打雪仗吧。”
岑青禾闭上眼睛,任由滚烫的泪从睫毛下涌出,她用尽全力,点头说:“嗯,我陪你去打雪仗。”
常姗说:“哥……”
靳南就站在岑青禾身后,倾身凑过来,他眼泪在流,声音却无比的温柔,“我在,怎么了?”
“哥……”常姗像是看不见靳南一样,连着叫了好几声,房间中靳辉和常文萍都在,两人一个抹眼泪,一个红了眼。
常文娜被艾熙扶着,几乎是踉跄着上前,她抓住常姗的手,哭着说:“姗姗,我是妈妈,别怕,妈妈在这儿……”
“青禾。”常姗又忽然叫了岑青禾。
岑青禾早就懵了,可却耳朵奇灵无比,她立马凑上前,出声道:“常姗,我在,你要说什么?”
“打雪仗……我哥,别忘了还有我哥。”
岑青禾的世界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到,她不停地点头,说不出来话,心底却已经回应了无数遍,我不会忘,我一定会带着靳南。
放心吧,就算那个最善良的女孩儿不在了,她也一定会替她照顾好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干部。
常姗像是在交代临终遗言,满屋子人都哭成一团,只有艾熙还中途抽空跑出去叫医生。
医生来了,问常姗感觉怎么样,常姗很轻的摇头,说了句:“对不起,妈……哥……”
她努力了,用尽了全力,拼命地想要活下去,她有太多舍不得的人,有太多想做还没做的事儿,她想跟着岑青禾去打雪仗,那年的雪好大啊,岑青禾跟靳南将她护在身后,岑青禾冲出去挨了打,她哥像是疯了一样将对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过肩摔……对了,他还偷偷藏着一件脏衣服,那是被岑青禾挑米线时溅到的油点子,他那么一个洁癖的人,却偷偷藏着,只不过无意中被她给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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