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昭看着弟弟的背影,仿佛看到当年那个神采飞扬的探花郎在骑马夸街,这么多年,他总算是完成了父亲的重托,没有让弟弟一条道走到黑。
想到苦命的陈兰,他的心里也是酸涩和遗憾的,若是弟弟能和那样冰雪聪明的女子成亲,这儿子得多聪明才成啊,可惜了。
几天之后,沈明熙去吊唁陈兰,回来后情绪失控,闹着要出家,沈明昭来劝,也不能解决问题,最后还是永昌帝派了身边贴身伺候的刘公公来,劝沈明熙出去走走,散散心,先别忙着说出家的话,沈明熙这才算不闹腾了,他是个耐不住的,一贯说风就是雨,竟然很快就收拾了东西,带了几个保镖和下人,就匆匆出了京城,连给皇上打一声招呼也没有,永昌帝习以为常,骂了一句:“当爹了还是这样不着调。”却并没有多想。
文瑾的婚礼,从了淮州那边的风俗,先是有人打着彩旗,上面画着龙凤图案,下来是两个敲锣的开道,再接着便是唢呐队伍,吹吹打打十分热闹,引来很多人围观,新郎钱隽骑枣红马,一脸喜气神采飞扬,边上围观的女人,没有不被吸住眼球,挪不动步的。
淮州风俗,为了热闹,半路有人拉个凳子往路上一放,接亲的队伍就得停下,吹鼓手们用尽气力地好好表现一把,看热闹的心满意足,移开凳子,队伍才能继续前行。
文瑾见轿子停下,前面唢呐拼命的响,便知道遇到了这样的情况。隔着轿帘,她听到一个女童的声音“大娘,我什么时候嫁人呀?”引来一片哄笑。
有个大妈的声音说:“你现在就睁大眼睛看着,早早挑个俊俏的新郎。”
还有一个大妈说:“三丫你看我家狗蛋俊不俊?”
“不俊,新姐夫才俊!”小女孩的话又引来一阵大笑,连文瑾在轿子里都忍俊不禁。淮州人把新郎官叫新姐夫,看来,小女孩都看上钱隽了。
“萧国公家里的人怎得一个个长这么好啊,女婿俊,那是挑出来的,这压轿的可是儿子呀,也长得这么好。”一个声音道。
“看模样大概是弟弟,哟,我眼睛都看花了,真好,两个男孩都真好。”
“新娘好福气!”
“人家是贵人,没福气如何托生在那样的好人家。”
“也是!”
萧瑜琛骑着一匹神骏的乌云骓,坐在马上很不自在,他不习惯众人瞩目这样的场景,略略有些急躁,但看到大红轿子,想着姐姐的终身有了着落,心里又宽慰不少。
接亲的队伍又开始走动起来,虽然场面没有京城里那样极尽奢华,却有着温馨质朴和谐动人的景象。
文瑾觉得自己是冷静的人,但今天的心情还是抑制不住的欢跃快意,一路上嘴角都翘得乏了,却还是抑制不住地想笑,她自嘲地想:“真是两辈子没有嫁过人,这是头一遭,至于吗?总是笑。”可她刚刚板下脸,没一会儿又被外面的声音逗笑,挡也挡不住。
其实那些话,过了这个点儿,并不觉得好笑。
从灾民过来,到了这个地方也就一年时间,虽然大家的生活基本安定了,但和昔日的富裕还是没法比,金家这样能从废墟里挖出金银来的人家毕竟是少数,因而,这场婚礼,虽然放到别的地方不算什么,放在这个特定的环境和地方,便不是一般的引人注目。
整个村子的人,不是姓王,就是姓金,大家以前都是一个地儿的,今天便都来赴宴,至于礼物,有人拿俩鸡蛋,有人提一把青菜,反正不空手,表达了自己庆祝的心意就是了。
经过去年的灾难,劳累奔波,四处流徙,人们太希望有一场欢庆,扫除那些笼罩在心上的阴霾。这段时间,村里有个寡妇嫁给一个老兵,也办了一场喜事,可那场喜事,简陋又拮据,让人看了更心酸,并没有多大意义。
今天就不同了,金家儿子失而复得,现在又娶了国公的女儿,全村的人都觉得与有荣焉,尤其是金家的族人,一个个都觉得今后有了指望,走路时腰杆都挺得直直的,看王家的人时,多少都有些骄傲的斜睨,王家的人呢,也不觉得受了侮辱,反而满是羡慕,有的甚至笑着说:“今后家里遇到什么麻烦,老兄别忘了替咱美言几句,让大少爷伸手帮个忙。”回答的人自然豪气干云:“没问题,到时候来找咱。”
新娘的轿子到了,金家还真不含糊,门前的路修得平平光光,没有红地毯,就用红绸子代替,从轿子前一路铺到大门里。
喜娘念念叨叨的说着吉祥话,掀开了轿帘,文瑾感觉有人搀扶自己的胳臂,她欠身跟从,眼前到处都是红色,耳边先是鞭炮声,然后锣鼓和唢呐齐鸣,人们高声说着的吉祥话,文瑾的耳朵震得嗡嗡响,一句也听不清,轿子里坐久了,腿麻,脚步飘飘的,春明和夏阳小心搀扶着,时不时捏文瑾的手臂一下,示意拐弯或者跳火盆、跨马鞍。
文瑾手里拿着红绸子的一端,那一头是钱隽,他不时地回头看文瑾,唯恐她被前面一道又一道的障碍物绊倒,文瑾的视线明明被红盖头挡着,却真的看到了钱隽的关切目光。
大概是从他的脚步上看到的吧,那脚尖时不时地歪过来,一看就不是在往前走。
文瑾想笑,今天,她总是拟制不住地想笑,原来笑点低的人,如此容易得到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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