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金关山冷静地指挥人把所有的生丝全部打包,装车,还要给车上面先铺上箬叶做的防雨帘。
金关中却忙着走家串户,到处宣扬钱隽是假的金大郎:“他本来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顶了咱金家大公子名,再加上有一副好皮相,才娶了萧家的小姐,事到如今,就是萧家,也不会容忍他这么招摇撞骗的,只要我们这边揭穿他,萧国公也会出手惩罚的。”
“若是萧家真的庇护他怎么办?”
“就算萧国公为了女儿,认了这个女婿,也不会迁怒咱家的呀,他是个明白人,难道会逼着咱金家,冒认子孙吗?”
虽然金家的人对萧府十分忌惮,但也很恨钱隽冒名顶替,这个世界,特别重视子嗣和传承,金关中听了老何的话,料定萧逸不敢硬压着此事。
金关中觉得时机成熟,这天,他趁金关山准备启程,族人都围在长房大院门口之际,开始发难。
“大哥,我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放心的离开,那个假货,他不是我们金家的人,必然怀着不可告人的狼子野心,大嫂就算现在好了,但遇到急事,也不是依然会犯病?他万一使坏,家里这些老弱妇孺,能抵挡得了吗?”
“他是个善良的孩子,就算失去了小时候的记忆,说不清是不是我们家的大郎,他也绝不会做出不仁不义的事情。”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金关山冷冷地看了堂弟一眼:“是我金家一族的人,就一定没有异心吗?”
金关中觉得这话就像一把利刃,一下子割开了他的假面具,露出本身的丑恶嘴脸,他滞了滞,恼羞成怒地反诘:“大哥这话什么意思他若是别家的孩子,我们或许可以容忍,但他是你的孩子,长房长子,将来金家的带头人,你怎么能这么不当回事?”
金关山无语,他真的舍不得让钱隽离开,可金关中的话,实在是太占理了。
“等我送丝回来,一定处置这件事。”金关山想拖。
“大哥,你糊涂啊,你今天说出了这句话,你以为这几个月,家里能安宁太平了”
文瑾闻讯出来了,刚好听到那句话,立刻就不高兴了,她反驳道:“二叔,你这话怎么说的?我相公不过是想不起来小时候的事情,他在金家这几年,哪一件事不做的可圈可点,为金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就算是弄清身世,不是金家的孩子,他也和大家一锅里搅稀稠,当大家是亲人这么久,怎能做出不利于金家的事情”文瑾身边站着夏阳,春明比较稳妥,文瑾把她派到金大太太那里去了,她受不得刺激的。金关中没想到一个小女娃儿,也敢给他没脸,顿时气得脸色发青:“闭嘴,你不是我们金家的人,没你说话的份儿。”
“我还真不明白了,这里不是金家的人不止我一个,大家黑水汗流地在桑园忙活的时候,你怎不说金家和外姓人的话你是采桑叶了,还是喂蚕了,还是去田里收割种地了?你这个躺在金家人中间的吸血虫,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对?今天,在这里出力流汗的外姓人,个个都是好样的,倒是你,玷污了‘金姓’这个词,我要是你,早就自己跪到祠堂,给金家列祖列宗磕头去了,请他们饶恕你的懒惰和无知,还有你的贪婪与胡闹!”
“好!”在场的王家人,早就被金关中一句一个外姓人说的气儿不顺,他们和金家的人一起卖力干活,却只能拿到工钱,而金家的人,除了工钱,还有一份分红,一份和工钱几乎等价的分红,王家人不知多么羡慕嫉妒恨了,却还被人这样轻视这样指责,文瑾的话,让他们觉得痛快,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
金关中气得直咽唾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掉头对着金家的族人:“叔叔,兄弟,侄儿,我这都是为了谁?为了咱们金家的人啊,你们,你们都说句话呀,不能就这么走了,咱们家创出这局面,容易吗?我们可以晚送两天丝,这些迟早都是咱们自己的,可若是不把事情弄明白,你们流血流汗为的谁?不能好过了外姓人啊!”
金关中昨晚,去了金十三的家,他得不到金五爷的支持,便退而求其次,寻到这个长辈面前。
金十三是同意金关中的观点的,他也觉得应该先把事情捋顺再考虑其它,此刻,金十三对着金关山:“大侄子,你是该好好掂量掂量,不能这么糊涂下去。”
金家多半的人都看向金关山。
金关中趁机要挟道:“大哥,你是不是故意认个假儿子?”他叹口气,“你是咱金家的带头人,不管有没有儿子,我们都是信服你,听从你的。”这话好像充满了感情,金关山听到,却如针扎一般的难受,儿子,他和妻子唯一存活的儿子,真的死了。这几天,他一直用钱隽临走时的话鼓励自己,麻痹自己,这才有精力继续做事,现在,心口血淋淋的伤口,又一次被堂弟撕开,金关山只觉得一股疼痛从心中扩散开来,全身上下,就像一寸寸的骨头断裂了,一块块的肌肉撕开了,是那么的疼,让他呼吸停滞,血脉倒流一般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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