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染的性子略像江欲晚,心细且善算,现下他怕我走,因着我是饵,而他又也把话说得清楚,日后物尽其用,便不再留我,美其名曰,如我所愿,实则以我的话,掩我的嘴,翻来覆去他都是在理,落不下话柄。
曹潜有些无可奈何,挠挠头:“小姐,这秦先生的心是七窍玲珑的,凡事滴水不漏,与谁都是这般样子,公事公办,您别放在心上。”
我朝曹潜笑笑,他便突地脸红起来,顿生局促:“小姐,快请先行。”话还说在口中,人已经先行了。
我喜欢曹潜,历经时久,从生到死,从爱到恨,还能看到这样一个从相识到如今始终未变的人,是何等暖心的感觉。
看着他紧张而慌乱离去的背影,便生出幻觉来,那一年,哥哥与他总是这样一前一后从我视线消失,年龄相仿的两人,形影不离。
“重沄,曹潜得先跟我走一遭,你等我回头给你带采芝斋的百合糕,乖点在家等哦。”
我仿若又看见边往外走便朝我挥动衣袖的俊秀男儿,衣袖如云,撩过随风纷落的桃瓣,满身风采,越走越远。
另个少年则抱歉万分的直朝我弯腰,拜了再拜:“小姐等曹潜回来再教您骑技,您别着急,曹潜完,转身就跑,急急的追着哥哥的身影去了。
我会骑马,就从那时候开始,是曹潜教的,因着男女授受不亲,他不敢扶,也不敢碰,我歪歪扭扭骑在马驹的背上,颠簸奔跑,笑声洒了一路,而身后的曹潜急的满头大汗,跟在后面,涨红的脸就似过年时候,奶娘给我裁的那身缎袍。
多好 的当初,那时,少年英姿勃发,那时,风暖花红,那时,生时安好。每每想起,只觉得那风都是甜的,一直甜到心里。
“小姐?”
再定睛,曹潜站在门口,面红仍在,却不解的看着发呆的我,满脸的不解。
“来了……”我提摆,迈步跟了过去。
教练场离将军府并不十分远,是戒备森严的地方,这里没人认识所谓的夫人公主是谁,他们只认令牌。见我跟着曹潜,还需亲自搜身检查,曹潜微怒:“夫人这等身份,也是你们可以搜的?”
我扬扬袖子,止了曹潜的下文:“无妨,公事公办才好,这样才算有个规矩。”
站在高高的站台之下,顺着刺目阳光斜射的方向望去,台上有人,依旧是那一身牙白的袍子,翩然玉立,风卷起薄沙,绕过他身侧,仿佛是几欲踏云归去的神。
台下沙场练兵,人人赤膊上阵,手拿兵器,在光照之下,泛着寒亮之色。人虽多,百千不止,却动作整齐,仿若一人,昂扬如虹的气势,锐利如刀的目光,斗志激昂,同仇敌忾,那威严而肃穆的架势,闻可生惧,见可生敬,确是干练有素。
“小姐,下面风沙太大,将军就在上面操兵,我们先上去吧。”
我点点头,顺着曹潜指的阶梯一步步往上,视线不离台下矗立如松,□如石的士兵,心里也只有敬佩的份。国能破,城可攻,必有败之弊,反之,于对方,也亦有胜之术。
越走越高,眼下那训练有素的方阵愈发清晰而整体,我甚至可以看得见,古铜色皮肤上,阳光析出汗水的泠光。
“平日我们都是如此操练,将军更是严苛,日日亲监,日日操练,这等风姿,已是坚不可摧,试问能争天下,除了我们将军,还会有谁更有资格?”
, 曹潜的自豪与傲气,却是我第一次所见,那个只会在哥哥身边跟班的曹潜,如今已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许是时间,许是权势,许是野心,都可改变一个人。
待我上完最后一阶台阶,再转眼之时,只剩一怔,曹潜见我顿步,也停住脚,只是还没等他问出口,已经悉数吞入下腹。
白色身影旁的那抹桃色,如是扎眼,在这漫天黄土之色的沙场之上,仿若开出艳连九天的桃花,眉梢眼角,都是妩媚。
无双扭头,只是朝我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娶
我便突然想起之前秦染的反应,不禁苦笑,这人真是处处精打细算,连这也要摆我一道,着实让我始料未及。
“小姐,您……”
“原是无双郡主也在啊。”我提起裙摆,从容踱步而上,脸上微微浅笑,未有不妥之色。
许是秦染打着落井下石的想法,生怕我对江欲晚还有藕断丝连的念想,唯恐我心意太过坚韧,不肯就此罢手。于是便借手伤我,就算伤不到,也难免尴尬而难得安身,若是我还有些耻辱心,不请也会自去。
“是妹妹,你也来了。”娇颜妩媚,那般喜悦的神色,仿如是见了最爱的人。
我俯身拜过,再抬头之时,与江欲晚面面相对:“我跟着曹潜是来同随军大夫请教一些问题的,不知道郡主也在沙场,打扰了。若是将军允的话,我便先跟曹潜下去办事了。”
江欲晚淡看我一眼,点点头:“周大夫应是在帐房里面呢,你且先去吧。”
我点头,朝两人再俯身一拜,遂转身离开。
尽管心里想的通透,可在此三人相对,却还难免一颗心酸涩而难受,喉咙梗了梗,面上却佯装无事,云淡风轻。人有千万,而最可怕的便是,该哭时她笑,该绝望时她坚忍,如我般最可知晓,笑的背后,坚忍的背后,是一颗冷如死灰的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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