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总是那种味道,很难闻。但她后来都习惯了。连周总理生这种病,也没有能够看好,更何况父亲呢?在一个烟雨蒙蒙的晚上,父亲就这么走了,永远的离开了她们。其实江南每到这个时候,多数是烟雨朦胧的,仿佛雾里的雨,水里的气,织成茫茫一片的白纱,云里雾里的,总是看不清。
从此之后,对于父亲的记忆总是围绕着他的笑,他的菜。后来她考上了这个城市数一数二的大学,叔伯邻里的都夸她上进,为父亲争气。这么一恍惚,竟然已经这么多年了。就像那童年的印着彩蝶的牙刷杯,早已是了无痕迹了。但她却总是记得非常的鲜明,仿佛就像是在昨天发生的一样。
江修仁每次看到她的蝴蝶,或许总是有些不大明白。不过他不会问为什么。他和她之间,说亲密是亲密,所有男女之间能发生的,他们之间也早就发生了。但各自隐私的东西还是不会分享的。就算他问了,她也不会说的。有些东西亲密了,并不代表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分享私密。
所以自类似同居后,他与她出去的为数几次逛街,她总喜欢买一大堆的蝴蝶饰品。光光抱枕,靠枕就有四,五对之多,懒懒散散的扔在沙发上,床上,甚至地上,连他车子里也配了一对。他的装饰,无论家居还是车子,素来是简洁的。但她却不喜欢,冷冰冰的,无一点人气。他对此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可有可无的,任她丢来抱去的。而她最喜欢便是坐在大厅的地毯上,抱着抱枕,在旁边堆满了零食,看着片子,肆意的挥霍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他有时候也会过来,她就让一个半个靠枕给他。
一夜的胡思乱想,只迷糊了一会,天已经亮了。沈小佳一早就来了,说是跟王大头请了假来陪她。
医生一会也过了来,问了几个问题。时间滴答滴答的过着,她竟有种难耐。竟然很想打点话给他。想听听他的声音。
自他那日走了之后,也有十来天时间了。彼此一点联系也没有,看来,那天他真的生气了。应该气她没有把钥匙给他吧。他是早早的就把他那房子的备用钥匙给了她一副。礼尚往来,她也应该给他的。但她总是犹豫,碰到他提起,也是左言右它的。他有这么多的窝,好似狡兔三窟,她只有这么一个,她总是不愿意就这么让他踏入,仿佛如同那包装又被扯去一层一样,极其难受。
还有十分钟就要动手术了,护士小姐已经通知了她,要准备麻醉了。她看着电话,犹豫了一会,按了几个键。电话是通了,也响了一会,只是没有人接。她猛然想起,或许他那日甩门而出,再也没有跟她联系过,或许就是表明了要分手的意思。她这么打过去,实在一点意思也没有的,他若是摆明了态度,她也就无所谓纠缠。本来就是好聚好散的,既然起了开头,也要画上圆满的句号。
因是半身麻醉,人总昏昏沉沉的,但略略有些感觉,自己手术结束了,有人很轻很温柔的将她抱到病床上。模糊中依稀有人在跟医生说话,她极力想捕捉那声音,但总是听不清楚,也不真切,就像在梦中般。她虽意识不清,但还是知道那声音绝对不是沈小佳。
梦中有人一直握着她的手,很温暖,很有力,仿佛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仿佛是很小时候,父亲总是牵着她的手路过一座座的小桥,她总是喜欢一蹦一跳的走着。母亲看了知摇头,说是一个女孩子家,给父亲给宠坏了,走路没走样,坐没坐样的。说归说,总舍不得罚她。就这么握着,说不出的安心,说不出的放心,竟觉得是回到以前似的,迷糊着又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是傍晚了。夕阳快下山了,但余辉脉脉,从一大扇窗子里照进来。整个房间就这么沐浴在阳光中,因是春未时节,微风轻拂,舒服到了极点。
她眨了眨眼睛,又闭上了。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清醒,应该还在梦中。她住的地方明明是两人一间的病房,但看这里的摆设,分明是个极好的房间,跟她昨晚住的那间,差别不是一点点的。她闭了一会又睁了开来,略略移了一下眸光,竟然吓了一跳,他就站在窗边,背对着她。
从没有想到醒来竟然会第一个看见的是他,她只觉得心里面仿佛有人在用掸子不停的掸着,又痒又舒服,也不想去思考他怎么知道她生病的事情了。
她的麻药虽然过了,但手脚还是不舒服,僵僵的,仿佛不是自己般。只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她很少这么看他。如今他这么站在光影中,直直的,仿佛竟有种说不清的落寞。她不禁哑然了,人生了病,连看人的眼光也怪了起来,他向来呼朋唤友的,总是群来群往的,她竟会觉得他落寞。
他像有心电感应一般,竟猛得转过头来,直直的撞到了她的眼里。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慢慢的走了过来。她忘了收回目光,随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进,才发现,他没有平时的意气风发,似乎有一丝狼狈,又有些风尘仆仆。
也不知道对望了多久,只听到走廊上熙熙攘攘的一阵声音,有人在门上敲了几下。他理了一下衣服,方清朗的道:“请进!”
好大一群人进了来,为首的便是沈小佳,一看到她,惊喜的道:“醒了,子默醒了!”还有王大头,小王,赵韵之,李浩等人,她笑着一一道了谢,竟然还有六部的席经理。看来,她平时的人缘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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