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景,俊美的男主人、美丽的女主人,还有一头听话的、两人都喜爱的灵宠,连她都觉得这样的场景如诗如画,十分完满和谐。
园子里几株佛铃花树正值花季,铃铛般的花盏缀满枝头,风一吹,摇摇坠落。凤九在司命怀中动了动,他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走了吗?”
一人一狐正欲转身,一枚寒光闪电般擦过身旁的微风钉在附近的佛铃花树干上。凤九屏住呼吸,瞧见不远处颀长的紫色身影在飘零的佛铃花雨中缓步行来,那样步步皆威仪的姿态,她从前总是跟在他的身边,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地注意过。
她看到,他移步靠近那株钉了长剑的佛铃树干,抬手拾起剑身上一片被劈开的花瓣,对着暗淡的日光,眉眼中浮出探究的神态。她想起这柄剑方才还是把短刀握在他手中,大约就是代连宋君打成的那把送给成玉元君的生辰贺礼。他这是在借佛铃花试这把剑的重量和速度。若是剑太重、速度太慢,带起的剑风必然吹走小小的佛铃花,更别说将它一劈为二。他查看了一会儿,眉眼中专注的神色让她觉得很熟悉,她一直觉得他这样的表情最好看。
他抬手将长剑自树干中取出来,又漾起一树花雨,那瓣劈开的佛铃花被他随手一拂飘在风中。她伸出爪子来,小小的残缺的花瓣竟落在她的爪子里。她有些诧异.怔怔地注视手中残损的花瓣,许久后抬头,视野中只留下妙曼花雨中他渐远的背影。
她想,她们曾经离得那样近,他却没有看到她。
其实东华有什么错呢,他从不知道她是青丘的凤九,从不知道她喜欢他,也从不知道她为了得到他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只是他们之间没有缘分。所谓爱,并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东西,她尽了这样多的力还是没有得到,已经能够死心。虽然他们注定没有什么缘分,但她可以再没有遗憾了。
她的脑海中响起一问一答的两个声音,又是那个软弱的自己和坚强的自己。司命揉了揉她的头,叹了口气抱着她离开,她听见脑中的那场对话私语似的停留在耳畔。
“离别很难过吧?”
“有什么好难过的,总有一天还能再见到。”
“但是,下次再见的话,就不再是用这样的心意看着他了。”
“应该珍惜的那些,我都放进了回忆中,而失去了我对他的心意,难道不该是他的损失吗?此时难过的,应该是他啊。”
不知为何,有眼泪自眼角滑落,滴在爪心的佛铃花上,像是从残花的缺口溢出来一段浓浓的悲伤。她没有忍住,再次回头,朦胧视野中只看到花雨似瑞雪飘摇,天地都那么静。她抬起爪子来,许久,轻轻在司命的手心中写下她想问的一句话:“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吧?”她感到他停下脚步来,良久,手再次逾矩地抚上了她的额头,回答她道:“是的,殿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日,九月十三,星相上说这一日宜嫁娶、祭祀、开光、扫舍,一十三天总算是迎来东华同姬蘅的大婚。这场想望中将办得空前盛大的婚事却行得十分低调,除了一十三天太晨宫中喜气一些,其余诸天皆没什么动静,果然很合东华一向的风格。
凤九原本便是打算在这一夜离开九重天,临行前,她借司命府中的灶头烤了几只地瓜包起来,驮在背上悄悄往十三天走了一道。她把包好的地瓜搁在太晨宫门口,算是给东华大婚送上的贺礼,即便了断因缘,东华这几个月对她的照拂,她也牢牢记在心上。她没有什么好送他的,烤的这几只地瓜也不知最后能不能到他的手上,他看着它们,不知是不是能够想得起她这只小狐狸。不过,若是想不起也没有什么。
明月高悬,她隐约听到宫中传来一些喜乐的丝竹声,心中竟然平静,既无悲也无喜,只是感到一种不可言说的情绪缓缓将她淹没,就像上回在拴着单翼雪狮的园子里不慎跌落到园旁的小河流,却不知这情绪到底是什么。
三百多年后,再仔细将这些前事回忆一番,竟有一些恍惚不实之感。这也是三百年来,她头一回这么细致地回想这一段令人神伤的往
事,才明白情绪是一种依附细节之物。一些事,若细想,就不是那么回事,若不细想,不就是那么回事。
至于燕池悟口中所述东华这几十万年唯一陷进去的一段情,为什么是一段倒霉的情,凤九约莫也猜测出一二来。纵然东华喜欢姬蘅,甚而他二人离修成正果只差那么临门的一步,但这临门的一步终归是走岔了。传说中,大婚当夜姬蘅不知所踪,顶了姬蘅穿了身红嫁衣搭个红盖头坐在喜房中的是知鹤公主。此事如此峰回路转,凤九其实早所有人一步晓得,她去太晨宫送地瓜时,已被一身红衣的知鹤拦在宫墙边,说了一大顿奚落话。彼时,知鹤还用一些歪理让她相信她同东华实乃有情人终成眷属,意欲狠狠伤她一伤。凤九记得有一个时刻,她的确觉得此事很莫名其妙,但终归是东华的大婚,她那时还未确信东华对姬蘅有意这一层,觉得他无论是娶姬蘅还是娶知鹤,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分别,也谈不上会不会更受伤之类。她那时无论是身上还是0上,那些伤口虽还未复原,但不知是这一番蜕变的经历阵痛得太厉害以至于麻木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反而再也感觉不到疼痛。
梵音谷中,烈日炙烤下,偶尔可闻得几声清亮的蝉鸣,燕池悟在一旁越发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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