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黑色。
然而时悦却一直在想,是否有可能把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表现在同一副画作里?
时悦为此想了很久,却一直很苦闷如何让一幅画里两种风格也能融合达到并不突兀的效果。直到有一天她一边照着镜子一边刷牙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豁然开朗。
时悦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自己跑回了工作室,这一待就是一个星期,等她终于涂上了画面的最后一笔,才心满意足而彻底放松下来。
而谢延也终于在他自认为漫长而难熬的等待后,能够再次见到时悦。他几乎是一听到时悦告知自己已经画完参赛作品的消息,就急忙安排好手里的工作,赶去了工作室。
在这之前,他一直在期待和想象着时悦的画作,然而当时悦和这副画作真正呈现在他眼前的时候,谢延也有些难以言喻的震撼。
时悦的画,一半是明媚,一半是黑暗,两种截然不同的用色对比,她巧妙地借用了镜子,画面中站着一个女孩,她朝着镜子伸出手,姿态随意而自然,手指轻轻触碰镜面,镜面的一端,真实世界里女孩温婉,侧脸带着微笑,表情甜美,看起来柔弱而无害,她身后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透过窗棱,远处是风和日丽的天空,洋溢着明亮和愉悦的光彩,时悦对颜色的处理把握非常精准,在她的画作里,颜色不仅仅是颜色,而是一种光,仿佛都能从画面中透出阳光的温度,她的色彩仿佛闭上眼去触摸都仍然能感受到色温,让人感受到阳光、风、草地的翠绿、花丛里的芬芳、草地上人群的欢乐,充满了勃发的生机和对生命的信仰。
然而镜面里的世界,却像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巢穴。镜面上折射出的女孩,一改镜外红润柔美的形象,脸色惨白,面无表情,但眼神带了巨大的邪恶和挑衅,她黑色的眼珠像是沾染了晦暗的深渊。谢延在画面前走了一圈,发现不论从什么角度,镜中女孩的眼睛都像是死死盯着画框外面的人,而光是凝视这双暗色的眼睛,都让人有一种身上一冷的毛骨悚然。而女孩身后的窗棱上,爬满了粗壮的藤蔓,阴森而可怖,透过窗口,外面更是一片荒芜和黑暗,没有草坪,没有欢笑没有光,只有让人都能感受到黏腻感的沼泽,没有人群,只有面色阴冷鬼魅的游魂,空气中漂浮着可疑的雾气,这是一个彻底的死地,那厚重而暗沉的色彩,仿佛都让人窒息。
“这幅画有名字吗?”
“《镜》。”时悦抬头看向谢延,对方是她创作完后的第一个观众,时悦有些忐忑,“你觉得怎么样?”
谢延忍不住笑起来:“我觉得你大概是我最近做的最成功的投资。”
得到肯定,时悦提着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了一点:“等陈老师工作回来让他看看,”她微微瞪了一眼谢延,“我都不知道你说的真话假话。”
“嗯?”
“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讨好我才说我画的好的。”
“虽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我也没被蒙蔽到,就算你画一滩颜料,也能夸到你天花乱坠的地步。时悦,你自信点,你比任何人都有天赋,也比任何人都努力。一幅画,在技巧的基础上,只要创作者真正沉浸进去表达,总有能触动人心的东西。”谢延一边说着目光一边还未离开那副刚创作完的画,“我只是有一些后悔。”
“后悔什么?”
谢延回头,低声道:“刚看到画的那刹那,我突然有点后悔介绍你认识陈联安了。我现在知道,你以后会越飞越高,你的未来会越来越广阔,广阔到任何人不能阻止,也没法压制,你以后会有你的世界和圈子,可能是我根本没法进入也无法插手的圈子。”他朝着时悦微微笑了下,“有时候真怕你飞的太高,不再需要我了。”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那你是不是不会介绍我给陈老师?”
谢延却摇了摇头:“我想我还是会这么做的,虽然有时候有些小后悔,就像是原本突然发现了一个小众又嗓音独特、好听的歌手,自己偷偷喜欢着,像独占一样,其他人都不知道,好像我和这个歌手之间通过歌声有隐秘的沟通和秘密一样。但是如果真的喜欢这个歌手,一定会希望她好,一定会希望她不仅能够被我独占一样的喜爱着,也能被更多的别人所喜爱。”
谢延看向时悦的眼神非常温柔:“你现在越来越优秀,就像是一块被开发了的璞玉,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欣赏,我虽然可能是个最早发掘的人,但最终还是不能独占你的优秀和耀眼,你的才华和能力不应该被埋没,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看到,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看到,除了我的欣赏和喜欢,我希望你能有其他很多很多的喜欢。”
这一番话虽然含蓄,但仍蕴含着谢延内心的剖白以及隐藏的爱意,时悦动容而感激,即便她一直告诫自己,自己和谢延之间还有着巨大的距离,然而不知不觉的,她仍然忍不住向着对方靠近,她想和他分享所有的喜怒,想要和他一起去看更多的美术馆和展览,她希望他快乐。
“要不要去艺术跳蚤市场?”这样一番剖白后,谢延却也并不急于等待时悦的答案或是表态,他笑着看向时悦,“一年一度的,在城东的创意集市那块,规模挺大,会有不少油画作品,往年一直有很多民间画家和外籍画家参加,偶尔认真淘淘宝还能淘到老画。也算是庆祝你终于完成这副参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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