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墨条磨得沙沙作响,片刻,她将墨条随手一扔,气呼呼道:“磨好了!”
徐南风走过去,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颤抖的指尖,将帛书上‘有女徐南风,年十九,因其行为乖张,蔑视礼法,上不孝亲,下不爱幼,屡教不改’的这行字狠狠划去,改成‘有女徐南风,年十九,因父追名逐利,恐其政见不合有损徐家仕途,故罔顾人伦,狠心与女南风断绝关系’……
字字诛心,句句泣血。
将帛书中对自己的谩骂侮辱之词修改完毕后,徐南风又提笔,在另一张纸上将徐谓为了攀高枝,抛弃糟糠之妻另娶高官之女的负心事一一道来,写到最后,一旁观看的徐谓忍不住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写毕,徐南风又将两份文书抄录了一遍,这才提笔吹墨,将另一份写有徐谓抛弃妻子一事的纸张递到徐谓面前,说:“尚书大人,你想与我断绝关系,可以,但你也别忘了你十几年前犯下的丑闻。若是将来你们做了任何对不起我娘的事,我便将此书昭告天下,到时候再看看,张家能不能保住你的乌纱帽。”
徐谓身为朝廷要官员,名节和品德至关重要,若是当年他抛妻另娶、贬妻为妾之事败露,最少也是个贬谪的下场,还会牵扯到张氏一族和太子的名声。
徐谓不乐意了,目光有些躲闪,声音都没了底气,“你这是何苦,当真要逼我至此?”
“到底是谁逼谁?我不过是在自保罢了。”徐南风哂笑一声,说:“放心,若是我娘能快快乐乐地颐养天年,你们便什么事也没有,我的要求如此简单,徐大人还在犹豫什么?”
徐宛茹在一旁嘀咕道:“还没出府呢,就连爹也不认了,一口一个‘大人’……”
张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徐宛茹只好垂首闭嘴。
徐南风将帛书狠狠拍在案几上,讥笑道:“徐大人,人在做,天在看,当心报应不爽。”
说罢,她苍凉一笑,转身出门。院中花香鸟语,春光明媚,她却如坠冰窖,一颗心冷冰冰,再没了温度。
第9章再遇
回到后院,便见叶娘一身花哨艳俗的打扮,立在西厢廊下张望。
见徐南风回来,叶娘迫不及待地拉住她,欣喜道:“南儿,听说你爹将你叫去书房议事了,他对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在讨论嫁妆的事?”
叶娘今日穿了簇新的衣裳,可妆没画好,蛾眉一高一低,胭脂敷得太红了,但这些都无法掩盖住叶娘眼中的骄傲和兴奋。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高兴得像是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书房里字字诛心的话语,那封令人心寒的帛书,徐南风怎么忍心告诉这个可怜的母亲。
空气像是被稀释了一般,窒息得难受,徐南风没有接话茬,走进屋疲惫道:“娘,别说了。”
“哟,害羞了?”叶娘沉浸在与皇帝结为亲家的喜悦中,全然没注意到徐南风苍白的面色,仍喋喋不休道,“纪王府的聘礼一定不少罢,回头我跟你爹说说,嫁妆须丰富些,不能丢了徐家的脸。”
叶娘哪里知道,徐谓非但没准备劳什子嫁妆,还要与她的女儿断绝关系,若是知道了,定会气得肝肠寸断。
徐南风不敢想象那画面,她眼眶发红,只能匆忙捂住了眼,将泪渍揉碎在眼中,不给它淌出的机会。
正压抑着,又听叶娘道:“对了,我托人给你舅舅一家送了信,他们这两日就会登门拜访。”
徐南风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娘,家里的破事都拎不清,就别让舅舅一家来了。”
何况,舅父一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舅舅叶福好吃懒做,表哥叶小彪游手好闲,叶娘上京入了徐府后,叶福一家便卖了家产也跟着到了洛阳,隔三差五就要到尚书府走上一遭,顺手刮点儿油水回去,偶尔甜言蜜语地朝叶娘骗些银两,如同跗骨之蛆,徐南风一向不喜。
为了这事,徐谓没少苛责叶娘,几年前双方撕破了脸皮,徐谓叫家丁将叶福父子打出府去,他们这才收敛了些许。
叶娘不以为意,“再怎么样,他们也是亲戚,自然要来撑场面的,否则张氏贱-人还真以为咱们叶家没人了!”
说是撑场面,更多的是炫耀。
徐南风真是厌倦了,她抬起发红的眼睛,唇瓣抿了抿,下定决心道:“娘,我要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叶娘从兴奋中回神,看见南风湿红的眼睛,不禁吓了一跳,忙扳过她的肩左右瞧了瞧,问道:“谁欺负你了?”
徐南风摇摇头,道:“娘,你要做好准备,认真听我说。”
见她神色凝重,叶娘缓缓收拢了笑意,捏着帕子局促地说:“好,你说。”
“方才爹将我叫去书房,并非为了商议什么嫁妆。”
一想起书房中发生的事,徐南风声音有些发哽,她深吸一口气,望着窗外的残红浓绿,颤声道:“他和姓张的联手,要逼我与徐府断绝关系。”
“什么?”叶娘满脸震惊,嗖地从绣椅上起身,不可置信道,“南儿,你……你说什么?”
“爹入了太子麾下,与纪王是政敌。他害怕我嫁过去后,太子会对他心生嫌隙,便要与我断绝父女关系。”这一番话终于说出了口,徐南风像是拔掉了一根毒刺,心中虽然鲜血横流,却又无比痛快。
叶娘受不住打击,两眼一瞪,眼泪流了出来,脱力跌回椅子中,口中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徐南风赶紧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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