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没来得及争辩,先被最后一句话给震住了。
“你是夫她是妻,你愿意将她抱在怀里呵护,那自然没什么。可现在不同了,她除了是你心爱的女子之外,还是女帝,是天下之主。你若是想将她保护起来,便把这个皇位抢过来,把她安置在后宫里,叫她做那三千宠爱在一身的皇后娘娘,这世间的恩怨厮杀,别叫她知道,每日里她只管赏花看书、调脂弄粉。可是。”
唐淮毅看着问道:“且不管九娘愿不愿意,你可愿意看到这样的她?”
当然不愿意的。陆离摇头。他的九娘满腹才华,无论胆识、智谋、心胸都远胜许多男子,甚至是他。当年她还是个懵懂少女时,他便不舍得将她困在一方后宅,何况现在?
“你不愿意,师父知道,否则当年你便不会将她带去给骠骑营。过了这样久,你也不会将她弄回皇宫。”唐淮毅道,“可别说不是你啊,师父是不懂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但好歹也在朝廷做了二十年的将军。一个深山里修道的公主,哪能说被接回皇宫就接回皇宫?还当皇帝呢!”
陆离只好承认:“徒儿只是不愿她在山中吃苦,那山中十分寒冷,她又镇日躲在塔楼上,我……”
“这背后的儿女情长,师父老了,不想听。”唐淮毅挥手打断他的话,虎着脸问道:“师父就问你,既然你将九娘接回来了,还放在这个位置上,难道只想她做个傀儡么?难道九娘这皇帝做得不好么?师父从岭南一路北上,听到的可都是女帝做了许多大事的消息。”
陆离的声音里不知不觉多了点迷茫:“她当然做得很好,但……”
“七郎。”唐淮毅问道,“你老实告诉师父,你打断让她做多久的女帝?”
陆离坚定道:“她愿意做多久,便做多久。”
“也就是说,你不打算篡位自己来对吧?”唐淮毅难以理解,“那师父问你,在你心里,将她当做皇帝么?”
陆离心中猛地一震,抬头看着唐淮毅。
“问问你的心。”唐淮毅伸出依旧带着老茧与伤痕的粗糙手指,用力戳了戳陆离的胸膛,将他戳得退了两步。“你心中并未将她当做皇帝,你爱她,所以仍以为她是个弱不禁风,轻易便会被世界伤害的女子,所以你想活着一时便保护她一时。陆慎之,这是犯了武将的大忌!你知道么?你在替你的君王做决定!将在外是君命有所不从,但谁告诉你可以为陛下做决定的?”
陆离心中又是一震,道:“我……”
“九娘不是那些坐到皇位上边手足无措的女子,她比许多男子——至少比她那个混账爹爹做得都好!师父是没当过皇帝,但将心比心,若是我在跟敌军对阵,我那捣蛋儿子打着为我好的名义瞒着我许多事,我非将他吊起来打得皮开肉绽不可!身为两军对垒的主帅,最重要的是什么?”唐淮毅逼问道,“你告诉师父!”
陆离低声道:“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你还知道要知己知彼啊?”唐淮毅大声训斥道,“在骠骑营、在军事上,你是主帅不错,但不要忘了,对如今的天下来说,九娘才是主帅!现在你做了什么,你自己说说?你说要保护九娘,结果你让九娘对敌军一知半解,这在战场上是保护她么?身为武将,你可以是她手中剑、身上甲,但你不能做她的眼睛、她的脑袋!让主帅蒙蔽,这是在保护她还是在帮对方害她?”
一番话犹如洪钟,振聋发聩,陆离心中满是震惊,张着嘴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唐淮毅又道:“师父知道你怜惜她、爱恋她,但在你心里要时刻记着,她是你心爱之人,更是你的君王,你的主帅!即便那只是当年的九娘而已,你也没有任何权力瞒着她从前的事,因为那些事情里,她被人威胁着性命!慎之,你糊涂啊!她被暗处的弓兵瞄准,三番两次差点送了性命,你竟然没有将弓兵的方位告诉她?难道不怕你一转身她便站在原地成了靶子,被人扎成刺猬?这就是你的喜欢?我教你的兵法,你都给忘了是吧?”
他越说越气,最后手指伸出,一下下地戳着陆离的脑袋,将堂堂武官之首的太尉当成五年前刚跟着他学兵法的永定侯七公子,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差点气得要扇他耳光。但想想这也不过是关心则乱,唐淮毅还是愤愤地收回手,沉声道:“你且好好想想吧!你当感激自己手中还有兵权,否则这样糊涂的人,九娘早就将你砍成十七八段,送到岭南还要骂我一声:瞧瞧你教出的蠢货!唉!”
他大声叹气,骂够了也骂醒了,负手大步走到房间里,醉意上涌,倒头就睡。
陆离却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然后看了暗处一眼。
被女帝派来刺探的青瓷在暗中忍不住就是一抖,她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但是要不要走出去,还是直接回去寝殿同陛下禀告呢?
正在犹豫之时,陆离却忽然走了。
他一路向寝宫去,青瓷赶紧先回去禀告,兰桡匆匆赶出来,拦住了,温和道:“太尉,陛下醉酒,已经睡下了,您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我知道。”陆离说,“我就是看看,不吵她,且放心吧。”
太尉个性一向冷硬,兰桡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说话这样客气,当即愣了一下。而陆离借着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走进了寝殿。
兰桡慌忙跟了上去,陆离的脚步却轻如片羽,在龙床前的地上坐下。谢凝睡觉不老实,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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