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延殿外。”楚宣一字字道,“早朝的时候,我在外面亲耳所闻,已经议了几日了,每次都争得热火朝天。”他睇一睇她,继而难免有些疑色,“你当真……一点也不知?”
“……不知。”席兰薇如实说,继而听见楚宣倒抽了口凉气——她分明地觉出了他这反应是什么意思,他显是以为,这样的事,霍祁必是会跟她说的。
“陛下没有跟我说过。”她默然道,心中有些发闷。静了一会儿,又问他,“陛下什么意思?”
“陛下是不同意的。”楚宣答说。语中一顿,又有些犹豫地继续道,“但似乎……也有些动摇,毕竟……外戚……”
怪不得。
也是,外戚确实也算是不得不防的,所以此事才会争上这么多日。也许因为他态度坚定而每次都争得热火朝天,但反过来说……如是他当真“态度坚定”,反倒是不该争得热火朝天的。
她的面色有点发白,楚宣缄默一阵后还是不得不问:“若他当真削了将军兵权……”语中一滞,而后便是一声长叹,“将军一生为国……”
“我去问他。”她转身便要回去,却是眼前人影一闪,被他回身挡住:“你三思……”
关乎她、且关乎朝政。
“我信得过他。”席兰薇一笑,面色反倒平静了许多,“也许他是有意瞒我,可我更相信,他是怕我担心才暂且未说,我去问他。”
楚宣仍伸着手挡在她面前,她却微颔着首,再无半点反应,只等着他让开。
“你……”他轻轻一叹,最终还是让开了。他自是一心为眼前之人好,眼前之人却分明不需要他为她好。
她有霍祁。楚宣默念了一遍这句话,目送着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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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可有削父亲兵权的意思么?”
席兰薇把话问得十分直白,霍祁手中的笔一停。抬起头,他睇了她少顷,末了一喟:“你知道了?”
她缓一点头,沉吟片刻,抿得泛白的嘴唇倏然一松,恢复了原有的色泽:“陛下……父亲今日所得,是他应得。那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下来的,他每一步,都在为国拼死。”
“我知道……”他刚说一句,便被她截断了话,她气息有些不稳地又说:“臣妾没想到……此事会影响到父亲。若无可避,还请陛下……”她咬了咬唇,语声无力,“别让臣妾不孝。”
换言之,她宁可退一步不做皇后,也不愿父亲因此做不成将军。
那对父亲来说是无上的荣誉,是他拼尽一生搏下来的,不能因为她要当皇后而让他失去那些。这对他而言,简直会是屈辱。
“……兰薇。”霍祁噙笑喟叹,“你当我不知道,你父亲在你心中是何等的重要么?”
她轻一愣,他又说:“且他还是我的老师呢,你要尽孝,我也想尊师……”
她眨了眨眼,望着他满是探究。他便打了个哈欠,抬手支着额头,添了点慵懒的面容顿时显得散漫而不正经:“中秋那天你答应过我,不打退堂鼓,这么快就忘了?”
“我……”她一时陷入窘迫,干干巴巴地解释,“听闻朝中争得厉害,不太……放心。”
“你当我是刚认识你么……”他觑着她,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无奈,“若真削你父亲兵权,你何止是打退堂鼓?大约立时三刻要和我翻脸吧?”
“……”她懵了懵,立刻认真道,“不至于……”
他打了个哈欠,一手仍支着额头,另一手随意地去翻眼前奏章,悠哉哉又道:“别担心,立你为后是势在必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答应什么交换条件。”
☆、第167章辞官
大将军席垣的一道奏章呈至皇帝案头,皇帝不明就里拿起来看了,却是越往下读,神色便越阴沉。直弄得两旁服侍的宫人都不敢吭气,小心地候着,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将那奏章阖上,吩咐说:“传大将军席垣。”
立刻有人前去传旨,三刻工夫后,席垣入宫觐见。
到了宣室殿前抬头一望,见皇帝已在长阶上的殿门口等着了,席垣沉了一沉,举步行上长阶。
“陛下。”席垣抱拳一揖。良久的无声之后,终于听得皇帝一喟:“将军什么意思?”
席垣静了一静,如实道:“臣的意思,皆已在奏章中写明。”
“将军让兰薇怎么办?”霍祁又道,“朕若准了,兰薇必定怨朕。”
席垣沉思着,少顷,颔首道:“不如……让臣和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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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头一次在闲来散步时遇上御前宫人匆匆寻人。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得带着安玉跟着来人往回走。
直到了宣室殿外,才听闻原是父亲进宫了,虽是有些说不出的不安,还是先笑对安玉说了句:“外公来了。”
安玉抬起头,分明双眼一亮,很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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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二人一并入了殿,皇帝端坐案前,席垣也坐在席上,都是各自品着茶,谁也不说话,安静到诡异。
“……”席兰薇怔然瞧了瞧二人,直觉得此时连见礼都不对劲,索性直接出言问道,“怎么了?”
二人搁下茶盏,相视一望,一时均未开口。
她又道:“怎么了?”
“看这个。”霍祁将那本奏章递到案边搁下,席兰薇不明其意,行上前去拿起来看。翻开一瞧便识出是父亲的字,再一细读觉得浑身一冷,愕然望向席垣:“父亲您……”
转而又看向霍祁,心中仿若一团乱麻,连问谁合适都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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