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王浩,说,你得让小绵瓜正常地生活的,她不应该是这么怯弱的。
王浩看着我,脸上堆满奇怪的表情,不说话。
金陵说,姜生,你太冒险了,幸亏这个小偷没有同伴。
隔了一站,我们四人下了车。
回头的时候,却见一个胖男子笑眯眯地轻轻摸了摸小绵瓜的脸,似乎在夸奖小绵瓜刚才的勇敢,然后抬头看了看我们,匆忙离开。
我很得意地看着金陵说,你看,还有什么能比鼓励,能让小绵瓜不自闭呢。
可是,我的话刚说完,小绵瓜号啕大哭的声音却击碎了我的耳膜,王浩一听小绵瓜的哭声,飞快跑了上前,拉过小绵瓜。
在小绵瓜转脸的一瞬间,我的整个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一条深深的伤口张着狰狞的笑容亲吻着她的面颊,划过了她的左眼,殷红的鲜血弥漫了她那张稚嫩的脸。
这是,我才知道,刚才那个胖男子是前一站下车的贼的同伙,他刚才轻轻摩梭小绵瓜的脸的时候,指缝之间,夹了锋利的刀片——这本是他们割包行窃的工具,此时却成了伤害小绵瓜的利器。
我知道,是我自以为是的好心给小绵瓜带来了伤害。当我低头看着抱着小绵瓜痛苦的王浩,我真想杀了我自己。
我哆哆嗦嗦着说,咱们把她送医院吧。
王浩一把把我推开,我重重地跌到地上。他一边用襟前的衣裳给哭泣的小绵瓜擦拭鲜血,一边痛苦地嚎叫,可是他却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只能听到断断续续“啊啊”的嘶叫。
那个时候,看着蓝天之下,这对以最卑微姿态拥抱在一起的兄妹,我知道,我伤害了这个少年的小绵瓜,就等于伤了他的命。
三十六原来,你是哥哥的
小绵瓜被送入医院之后,进入了急救室。
王浩始终是用那种杀人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蹲在地上不停地扯头发。我和金陵在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我始终低着头,担心着小绵瓜的眼睛会不会划伤。其实,我真的是出于好心的,我根本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在我泪眼婆娑的时候,却看见那个熟悉的影子从我身边经过,他的脸微微的苍白,眼神中阴郁着淡淡的伤,完全不似往日与我相遇是冷漠淡然的表情。
我的心突然沉了一下,心里一个细微的声音悄悄在呼唤:凉生。
虽然我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就在他撕裂了我的衣服那一刻,将我的心我的固执我的自以为是的坚强,全部给撕裂了。当他看到我的时候,微微迟疑了一下,眉心之间是淡淡的疑惑,但是,这种细微的表情最终被他冰冷的眼神给凝结了。
就在这个时候,急救室的门开了,手术的医生们走了出来,身后的护士们,托着盛有斑斑血迹手术刀的托盘,紧随其后。
我飞快地奔了过去,想要问医生,小绵瓜的伤势如何,眼睛有没有大碍,却被王浩一把给推开了。他焦急地拉过医生,枯瘦的双手,不停地比划着,嘴巴里却只能有单调的音节,发出“啊啊”的声音。
那个医生看了看这个执拗而焦灼的少年,又转向我,说,病人脸颊伤口创伤严重,刀锋割断了腮部咀嚼肌;左眼的玻璃体已经遭到了破坏,失明了……
我楞楞地站在了原地。
仿佛晴天霹雳。
我只记得,就在不久,车上,小绵瓜曾回头,对着我,甜甜的笑了。
当时的我,并没有注意,那个少年似懂非懂地听着医生的宣判,当他听到他唯一所能理解的“失明”两个字时,整个人的脸色已经憋得青紫。他大口喘着粗气,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最后,这种剧烈的心痛变成了对我极度的憎恨,他发疯一样从护士的托盘里抓起一堆手术刀,疯狂地向我刺来。
在他的眼里,我是多么地该死!让一个那么甜美的女童变得面目全非。
当时的我,已经被医生的诊断给吓懵了,根本没有留意,这夺命而来的利器,正从这个少年的手里直扑我而来。
就在那些利器落下的一瞬间,那个熟悉的人影稳稳地挡向了我眼前扑面而来的利刃。
一个妹妹欠另一个妹妹的债,一个哥哥向另一个哥哥偿。
凉生,是你吗?
是不是只有在这样伤及我性命的时刻,你才肯走到我的面前,为我挡住这尖锐的刀?
——可是,那些落下的刀锋依旧划过他的胳膊狠狠地穿透了我的肩胛……
当鲜血从我赢弱的肩膀崩流出的那一刻,他痛楚的疾呼声刺破了我的耳膜,他翻身抱住我,喊道——姜生!
身体的剧烈疼痛之下,他这声“姜生”令我肝肠寸断。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看着那张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脸,我的手缓缓地抬起,又重重地落下,嘴角是惨白的一片,泪水如血崩落。我喃喃,到,我知道……你……是凉生……你是,哥哥的。
哥哥……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啊。原来你千真万确的在我的身边啊,原来,那一次惨烈的车祸,你确实是从车上飞奔下来,抱着我哭过啊。
可是,为什么,他们骗了我。
而你,也和他们一起来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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