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隽就笑,细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墙边的一层花,说,你头上的伤口还疼吗?要不要我帮你换一下纱布?
我轻轻低头,说,金陵都帮我换过了,你不要担心了。而且,你对我这么好,我觉得很内疚的。
陆文隽就笑,眼睛里有一种不可琢磨的光影,他说,姜生,你真的很奇怪,好多人都怨恨别人对自己不够好,而你,却害怕别人对你好!你真的很奇怪,你知道不知道?
我喃喃,我有那么奇怪吗?
陆文隽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眼睛里堆着无比柔软的温柔,就像春天初生的青草尖,淡淡的,柔柔的。
就在那一刻,我整个人突然恍惚了一下。我想起了凉生,想起了魏家坪的那段日子。小的时候,我总喜欢在他睡午觉时,用初生的小草尖探入他的耳朵里。他被痒醒时,我就猫着小身体,躲在他床边。凉生的眼都不睁,就可以猜到是我,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姜生,别闹了,睡觉呢……
现在的凉生,又躲在哪里睡着了呢?等待着我用一片小小的青草,探入他的耳朵,再次将他痒醒呢?想到这里,我的心轻轻地抽痛了一下,眼角一片薄薄的湿润。
陆文隽看着我眼底那片薄薄的轻雾,眉头轻轻一皱,说,姜生,不要想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了。很多时候,我们寻找的人,就在不远处寻找着我们;而我们等待的人,也就在不远处等待着我们的到来。你要相信,你会找到他的。说完,他眼神柔软而坚定地看着我,仿佛想给我力量,给我宽慰一样。
我不得不承认,陆文隽的眼睛是如此的犀利,他总能看清你的所思所想,或许,这就是一个好的心理医生所具备的。而正是他的这份“懂得”,让我自觉不自觉地想对他倾吐自己对凉生的思念和忧虑。
就在我和陆文隽交谈的时候,刚被柯小柔拖走的八宝一头撞了进来,她将我拉到一边,说,姜生姐,你今天晚上不是要去找程天佑吗?
我点点头。
她一副很懂的表情,说,咱们都是女人,你也不用害羞,觉得不好意思跟我说,其实我都懂。我怕你在花店忙,没时间准备,为了你的“安全”,我刚才去自动售货机上给你买的。说完,她很神秘地将一个小东西放到我的手里。
我当时还没理解过来,就一把抓起那个小东西,放到自己的眼前,嘟哝,杜蕾丝……
啊!
在我的惨叫之后,就是八宝的惨叫,她没想到,我居然将一只避孕套拎到了大庭广众之前,而且此时,陆文隽就在离我们不足五十厘米的地方,而且他的眼睛正在盯着我拎在手里的那枚避孕套。
可是,该死的八宝,去你奶奶的吧!你姜生奶奶听说倒是听说了无数遍,但是还真是第一次见这种实物呢?否则的话,我就是大脑里面全是尿,我也不会当着一个无比美好的男子擎着一只避孕套把玩啊?
当下,整个花店都静悄悄的。
陆文隽在一边看着我和八宝,一脸惊愕的表情。
我的脸也灰得跟刚从煤矿里捞出来一样,拿避孕套的手唰——一声放了下来,眼睛几乎冒着杀人的光芒看着八宝。
八宝也看着我,很深刻地思考着我为什么会一脸不满的表情,最后,她似乎理解了,从口袋里又掏出了几只,塞到我的手里,说,姜生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给了一个,不够啊?你别生气,我多给你几个,一晚上应该很够了!说完,她就又唰——一声冲出了门外,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苦口婆心地嘱咐我,姜生姐,你一定得注意安全啊……
八宝走后,我的手就紧紧捏住她“好心”给我的“安全用品”站在陆文隽面前,脸都肿了,还要装出一副很镇定的表情。
金陵看出我在心里已经将八宝这个“热心过度”的小八婆凌迟处死了一百遍,就上前来,说,姜生,八宝只是个少女,小女孩嘛。少女容易热心过头,她可能会意错了你晚上找程天佑的意思,你不要生气,也不要觉得难堪。陆文隽也不是外人,是你的医生,你不要不好意思啦。
我的脸还是肿得厉害,我默不作声地冲金陵晃了晃手中的避孕套,眼睛里闪过杀人的光芒。
金陵说,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该怎么办是不是?没关系的,你拿去喂冬菇就是了。
这时,陆文隽开口了,他为了避免我的难堪,刻意将话题岔开,他说,姜生,你这个小花店还真不错,以后我就天天来拿一束花好不好?
我的脸色缓和了很多,笑,挥舞着手里的避孕套说,好啊,不过我要免费给你。否则,我就不收你的免费治疗和免费药品了。
陆文隽看了看我得意过头而忘情晃荡的手,轻轻地笑了笑,说,好的,既然你总是感觉不能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好的话。
后来,因为有客人到花店里来买花,陆文隽并没有呆多久,就离开了。临走的时候,他对我说,姜生,这个周末,程氏集团的老爷子程方正有个很大的私人聚会,我需要一个女伴,你可不可以陪我呢?
没等我开口拒绝,陆文隽又说,当然,我这是想让你多和人接触一下,也算是对你病情的一个治疗方式吧。那就这么说定了,姜生。
陆文隽走后,我整个人就恍惚了。
我想,如果我去参加这个聚会,会不会看到程天佑呢?我的心,到底是如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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